微型时空泡的锚定工作在仲裁庭技术包的支撑下,于会议结束后二十四小时内高效完成。
坐标选在共鸣场外5.2光年的一片近乎绝对虚空的地带,远离任何已知的星际航道、物质云团或引力源。从外部观测,那片区域只是宇宙背景辐射图上一个微不足道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微弱“冷点”。唯有通过安卡或特定共鸣频率扫描,才能隐约感知到一个直径不足一公里的、完美球形且边界极度光滑的时空畸变区域。
内部,则是精心设计的“舞台”。
借助两个科技文明提供的“环境背景板”生成技术和Primus-07的隐蔽共鸣场,时空泡内部被塑造成一个简化的、稳定的恒星-行星系统模型。一颗中年期的G型恒星散发着温和的光芒,两颗类地行星在宜居带边缘缓缓绕行,彼此轨道有着精妙的共振。行星表面,大陆、海洋、简单的大气循环、昼夜交替、四季变换——所有要素都具备,但细节被简化到足以支撑生命雏形,却又不会复杂到产生计划外的“变量”。
这是背景。真正的核心,是正在被“播种”和“编织”的文明意识。
顾延舟的实验室内,他和林知夏面对着巨大的协同工作界面。界面上流动着无数复杂的光谱和数学模型,那是弦音理论在意识编码层面的具象化。
“第一步,意识基元。”顾延舟的声音平稳,如同在讲授一堂高深的理论课,但他指尖划过的数据流却充满了创造的张力,“基于我们之前对多种初级智慧生命弦音模式的研究,提取出最具代表性的几种‘基础认知模块’:好奇心、恐惧、归属感、简单的因果逻辑、有限的情感共鸣。”
林知夏闭着眼睛,纯粹的弦音从她身上流淌而出,如同最细腻的画笔,渗入那些冰冷的数据模块中。她在做的,不是赋予情感——那太刻意,容易被识破——而是赋予这些模块一种“可被情感触发的质地”,一种潜力。就像为黏土注入适当的湿度和韧性,使其在未来能够被塑造成各种形态。
“两个文明雏形,我们命名为‘曦光’与‘暮石’。”林知夏轻声说,弦音随之分化出两种微妙的色调倾向。曦光的底色是探索性的、略显躁动的淡金色;暮石的底色则是保守的、注重稳固的暗铜色。“它们的初始‘性格’差异要鲜明,但并非绝对对立。曦光倾向扩张、交流、尝试新事物;暮石倾向内省、巩固、珍惜既有。资源分布上,它们各自的行星上,都缺乏对方拥有的几种关键元素。天然的‘需要’与‘差异’,为冲突埋下种子。”
顾延舟快速调整着参数,将林知夏赋予的“质感”与预设的物理环境、资源模型进行耦合。“冲突触发点设定在它们各自初步掌握基础能源利用技术后约150个行星年。通过一次偶然的深空探测,它们会发现对方的存在,并几乎同时意识到对方星球上拥有自己急需的资源。最初的试探性接触,会因文化差异和沟通不畅迅速演变为猜忌和竞争。”
工作界面中央,两个光团开始模拟演化,它们的“弦音”轨迹从最初的简单波动,逐渐变得复杂,开始出现代表疑惑、紧张、初步计算的频谱峰值。
林知夏的眉头微微蹙起。即使知道这是模拟,是诱饵,但看着两个意识雏形在预设的轨迹上滑向猜忌,她艺术家的心依然感到一阵细微的抽痛。她深吸一口气,弦音变得更加凝练和专注。
“现在,植入‘共鸣解’的种子。”顾延舟切换界面,调出更深层的编码层,“这不是直接的指令,而是……一种更深层的‘先天倾向’。”他看向林知夏,“知夏,这里需要你最强的、对‘美’与‘和谐’的理解力。我们要在它们意识的最底层,在逻辑与本能之下,埋入一种对‘完整’、‘协同’、‘更宏大图景’的无意识向往。这种向往本身不具备行动力,但在极端压力下,可能成为突破偏执的一丝微光。”
林知夏点头,缓缓睁开眼,眼眸深处仿佛有星河流转。她不再用弦音去“描绘”或“赋予”,而是尝试去“共鸣”一种状态——一种类似于她作画时,不同色彩在冲突后达成平衡、形成新层次美感时的和谐状态;一种类似于家庭中,不同个性彼此磨合后产生的更深层次理解与支撑的状态。
这种共鸣极其微妙,几乎不携带任何具体信息,仅仅是一种“频率特质”。它被小心翼翼地编织进曦光与暮石意识基元最核心、最稳定的那部分谐振结构中,如同在基因链中写入了一段看似无用、却可能在特定环境下被激活的沉睡代码。
“最后一步,外部危机的设置。”顾延舟接入沈述白那边传来的环境模型,“在它们冲突激化到预设阈值前约10个行星年,一颗经过计算的小型彗星(实为我们控制的能量投影)将偏离轨道,‘意外’地同时对两颗行星的生态系统构成可观测的、中等级别威胁。这个威胁,单独应对成本极高,且成功率存疑;但若合作,则有很大把握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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