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浊的晨光透过木板房破损的窗格,在弥漫着灰尘和霉味的空气中切割出几道惨淡的光柱。陈默靠在吱呀作响的破椅子上,闭目调息,试图将呼吸与胸腔内那阵阵闷痛协调起来。每一次稍深的吸气,都像是有钝刀在肺叶上刮过,右肩的伤口则持续散发着沉重的、如同被浸湿的棉絮包裹着的钝痛。比起山林里生死一线的奔逃,这种缓慢而顽固的痛楚,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对身体极限的持续榨取。
苏晚晴坐在那张仅铺了旧床单的木板床边,小心地将一个粗陶碗里已经放温的、黑褐色的药汁端到陈默面前。这是用表舅托铁柱悄悄送来的草药熬的,药性粗猛,气味刺鼻,但据说是山里人治疗严重内伤和消炎退热的土方子。
“温度刚好,喝了吧。”她轻声说,将碗递到他唇边。
陈默睁开眼,接过碗,没有犹豫,将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药液灼烧着喉咙,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苏晚晴连忙轻轻拍打他的后背,眼中满是心疼。
咳嗽牵动了伤口,陈默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额角渗出冷汗。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喘息着问道:“老赵呢?”
“一早就出去了,说是去打听消息,顺便弄点吃的。”苏晚晴低声道,眼神里带着一丝忧虑。老赵这个人,贪财、油滑,不可全信,但在这人生地不熟、危机四伏的镇子里,他们又不得不依靠这种地头蛇获取信息和掩护。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木板房外,老仓库区嘈杂的声音渐渐多了起来——收废品的吆喝声、零工们聚集议论的嗡嗡声、偶尔的争吵和孩子的哭闹。这些市井的喧嚣,此刻却成了最好的背景噪音,掩盖了他们这间破屋里不寻常的寂静。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木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老赵那张干瘦、带着酒气的脸探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一个油腻腻的纸包。
“回来了回来了!”他闪身进来,迅速关上门,将纸包放在那张摇摇晃晃的破桌子上,压低声音,带着几分邀功的意味,“打听到了,有消息!”
陈默和苏晚晴立刻集中精神。
“镇西头老吴家空院子那伙人,确实是生面孔,不像收山货的。我找了个在那边干零活的老乡问了,说那几个人凶得很,白天不怎么出门,晚上倒是经常有车进出,神神秘秘的。”老赵搓着手,眼睛瞟向苏晚晴放钱的口袋,“还有,听说他们在打听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可能受了伤,描述……跟你们有点像。”
果然,追兵不仅在镇上,还在持续搜寻。
“另外,”老赵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神秘,“我听说,前两天,有一辆挂着外地牌照的越野车,从后山那条废路开出来,在镇子外面停了停,好像接了两个人上去,然后往县道方向去了。接的那两个人,好像是被架上去的,没怎么动弹……”
阿峰和龅牙炳!他们果然被转移了!从哑口附近发现的车辙和血迹来看,追兵当时可能就是用那辆车将他们运走,然后送到了镇外交接点。
“车往哪个方向去了?车牌看清了吗?”陈默立刻追问,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嘶哑。
老赵摇摇头:“天太黑,又是废路出来,看得不真。方向嘛,听说是往东,可能是去县里,也可能是去市里。车牌……我那老乡隔得远,记不清了,只说好像是白色的,数字里有个8还是6。”
信息有限,但至少确认了两人还活着(被架上去说明至少当时有生命体征),以及大致的转移方向。往东,去县里或市里,这和他们之前的猜测相符。
“还有别的吗?关于……有没有其他人来镇上打听,或者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苏晚晴问,她想起了下落不明的文森特和“夜凰”。
老赵想了想:“特别的事……哦,对了!昨天下午,镇卫生所来了个受伤的女人,好像是山里救下来的,伤得不轻,但具体怎么回事,卫生所的人嘴严,打听不出来。还有,这两天镇上来了几个外地干部模样的人,在乡政府进进出出,好像在查什么事情,跟那些‘勘探队’的人也见过面。”
受伤的女人?会是“夜凰”吗?文森特呢?外地干部……是追兵打通的上层关系,还是另有隐情?
线索纷乱,真假难辨。但每一条都指向这个小镇平静表面下涌动的暗流。
“老赵叔,这些消息很重要,谢谢您。”苏晚晴再次拿出一点钱,递给老赵,“还要麻烦您继续留意,特别是那辆越野车的消息,还有卫生所那个女人的情况。我们自己也要想办法弄点药,他的伤需要更好的处理。”
老赵接过钱,眉开眼笑,连连保证:“放心放心!包在我身上!药的话……镇东头有家老字号的‘济生堂’药铺,老板姓胡,是祖传的手艺,治跌打损伤很有一手,人也还算实在,就是……价钱不便宜,而且最近风声紧,他可能不太敢接生面孔的生意,尤其是治枪伤刀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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