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砾的手停在半空,指尖还碰着那块硬物。他没有用力挖出来,也没有移开。他知道那是赵铁柱留下的东西,和这片土一样,不该被拔走。
他慢慢把种子盖好,用掌心压了压土壤。动作很轻,像怕惊醒什么。然后他站起身,转身走向生态舱的控制面板。背对着所有人,左手按了上去。
屏幕亮了。不是老式的灰绿界面,而是一道旋转的光纹,从中心向外扩散,像是心跳的波形。整片深空突然安静下来,连飞船残骸间的微弱电流声都消失了。
光纹越扩越大,最终连成一片螺旋星图,横贯天际。每一颗标记的星球都在闪烁,频率不同,但节奏一致,像某种回应。
孟川站在主控台前,手指敲在操作键上。他没说话,只是盯着信号接收区。一开始什么都没有。过了十几秒,第一道绿色脉冲跳了出来,来自XG-7。
“有反应。”他说。
紧接着,第二颗、第三颗……几十个坐标点陆续亮起。不是简单的信号反馈,而是带着生命波动的数据流。空气里开始浮现出细微的震动,像是植物破土时根系推开泥土的声音。
林小芳抱着孩子靠在残骸边。她抬头看着光幕,忽然笑了。孩子也睁大眼睛,小手抬起来,指向某一处。
阿囡已经跑到了主控台旁边。她踮起脚,指着XG-7传回的画面边缘:“看!那像不像程叔的沙枣花?”
画面放大。岩石裂缝中,一株异变的植物正缓缓展开叶片。它的茎干泛着金属光泽,但顶端开出了一朵小小的花。五瓣,淡黄,在真空里微微颤动。
老周头拄着一根金属杖走过来。那是他用废料做的工具,形状像锄头。他盯着那朵花看了很久,低声说:“一亩地该下三斤种……这回,是整个银河。”
没人接话。也不需要接。
陈砾站在生态舱旁,右手插进衣袋,摸到了那枚机械臂碎片。他没拿出来,只是握紧了它。然后他拉开腰间的小布包,倒出最后一粒种子。这是他最早签到得到的原始麦种,表面有细小沟痕,颜色发灰。
他走到培养槽前,弯腰,把种子放了进去。液体轻微晃动,泛起一圈涟漪。绿光一闪,随即沉寂。
就在这时,AI女娲的声音响了起来。不是通过通讯器,而是直接出现在每个人的意识里。
“你们真的准备好了吗?”
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迟疑。
陈砾没回答。其他人也没动。
三秒后,那声音变了。不再冰冷,也不再遥远。
“原来……这就是‘希望’的波长。”
话音落下,整片星空开始洒落光点。像是雨,但没有轨迹,也没有重量。每一点光落在飞船上,都会短暂映出一个画面——一片绿洲在焦土上蔓延,一群孩子围着麦田奔跑,一座基地的灯整夜不灭。
那些是他们净化过的星球。
光雨持续了几分钟,然后渐渐消失。最后一点光飘向陈砾,轻轻触了一下他的额头,像一声告别。
系统界面没有再出现。
陈砾知道,它已经不在了。
但他能感觉到。那种连接还在,只是换了一种方式。不再是任务提示,也不是签到倒计时,而是无数星球传来的微弱震动,像心跳,像呼吸。
孟川低头记录数据。他在日志里写下一句话:“今日,人类不再是地球的孩子,而是星空的农夫。”
写完,他合上终端,抬头看向XG-7的方向。那里,第一株跨维度作物已经长到十厘米高。它的叶片边缘开始释放氧气泡,虽然稀少,但确实在改变大气成分。
林小芳哼起了歌。一首旧时代的儿歌,调子很简单。孩子听着,嘴角慢慢翘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对着星空笑。
阿囡坐在生态舱台阶上,手里拿着一颗新培育的种子。她把它贴在胸口,轻声说:“下次,我带你去看真的。”
老周头拄着金属杖,一瘸一拐地走到陈砾身边。他没说话,只是把手放在生态舱外壁上,像是在感受什么。
远处,所有飞船开始同步动作。引擎未启动,武器未充能,但它们的外壳开始发出微光。那光沿着特定轨迹流动,最终组成一个巨大的基因螺旋阵列,覆盖了整片深空坟场。
这不是命令驱动的,也不是程序设定的。是它们自己形成的。
每一艘船,都成了播种节点。
信号再次传来。这次不是脉冲,而是图像。XG-7的地表裂开更多缝隙,新的嫩芽不断钻出。它们的形态各异,有的像小麦,有的像向日葵,还有的根本无法命名。但它们都在生长,都在适应。
陈砾抬起手,望向那颗星球。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
从西北试验田到地下防空洞,从五十人基地到星际航行,他走过太多路。腿上的伤从未痊愈,义肢摩擦皮肤的地方总是发烫。可现在,他站得很稳。
阿囡走过来,拉住他的手。她递给他一样东西——一朵干枯的变异向日葵,被小心地压平,夹在两片透明塑料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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