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岩叔吐口唾沫,又一斧。
咚!咚!咚!
三斧下去,树根裂开,露出蜂窝状的内部,爬满白色的蚁虫。岩叔扔了斧,双手抓住裂口,独臂肌肉贲起,喉咙里发出低吼——
“起!”
半腐的树根被硬生生扯出地面,带起大团泥土。根须上沾着的蚁虫簌簌掉落,在阳光下慌乱爬窜。
围观的妇人孩子发出惊呼。
岩叔把树根扔到一旁,喘着粗气,独臂袖子挽到手肘,小臂青筋暴起像盘根的老藤。
“看见没?”他对着狩猎队的人说,“地下的根,不清干净,将来你摔在上面,就是这根戳穿你的背!”
众人凛然,手里的石锹握得更紧。
清完草根,开始夯土。
夯具是现做的——整截硬木,两头削平,中间凿孔穿木杆,四人各执一角抬起砸下。
“要平,要实。”张翎示范,“一夯压半夯,不能留缝。”
第一组四人上前,抬起夯具。
“一、二、三——落!”
夯具砸下,地面震动。抬起来,挪半夯位,再砸。咚、咚、咚,沉闷的撞击声在背风坡下回荡,像巨人的心跳。
夯到晌午,太阳毒辣。
岩叔让人在场地边缘搭起草棚,摆上水桶。水是刚从溪里挑来的,冰凉,桶壁凝着水珠。练武的人轮流去喝,不许牛饮,只许小口抿。
“练武时气喘,大口灌水伤肺。”岩叔盯着每个人,“记住,从现在起,你们喝水、走路、喘气,都得按练武的规矩来。”
几个年轻汉子互相看看,眼里有了别样的东西。
那是“当真了”的眼神。
夯土持续了四天。四百平方丈的地面被一寸寸砸实,表面平整如镜,脚踩上去硬邦邦的,只有极轻微的弹性。
第五天,铺沙。
沙是从湖滩筛来的,细如面粉,不带半点石子。妇女孩子们用藤筐一筐筐抬过来,均匀撒在夯实的土面上,再用木耙推平。
张昊带着少年队负责这活。
少年们起初还嘻嘻哈哈,扬沙玩闹,被岩叔瞪了一眼,立刻噤声。
“沙层厚三指。”岩叔蹲下,手指插进沙里量,“厚了软,薄了硬。每处都得一样——将来你们闭着眼在地上滚,哪里厚哪里薄,身子会告诉你们。身子告诉了,敌人也就告诉了。”
少年们似懂非懂,但手下仔细了。
张昊跪在沙地上,用手掌一寸寸抹平沙面。沙粒细腻,从指缝流过时带着阳光的温度。他想起父亲——如果父亲还在,该是站在岩叔的位置,用严厉的眼神盯着自己吧。
“昊哥,这儿行吗?”一个少年问他。
张昊走过去,蹲下看。沙面平整,但边缘处有细微的高低差。
“重弄。”他说,“差一丝,将来可能就差一条命。”
少年愣了愣,用力点头。
铺完沙,开始立木桩。
木桩用的是东山深处的铁杉,木质硬如铁,埋地三尺,露出高低不等的桩头——高的齐胸,中的及腰,低的只到膝盖。
埋桩那日,张翎亲自到场。
他在沙地上走了一圈,手中青铜神扇轻轻点指:“这儿,桩距三步,练进退。那儿,桩距五步,练穿插。东侧桩高高低低错落,练上下翻腾。西侧桩排成梅花阵,练眼观六路。”
岩叔带着人按指点埋桩。
桩坑挖得深,埋得实,每根桩埋好都要上去用力摇晃——纹丝不动的才算合格。有根桩埋浅了,一晃就松,被岩叔一脚踹倒。
“重埋!”他声音不高,但冷,“这东西将来是给你们借力、躲闪、腾挪用的。它倒了,你就得倒。你倒了,敌人不会扶你。”
负责那根桩的汉子满脸通红,一声不吭重新挖坑。
木桩立起六十根,错落分布在沙场各处。人走在桩林间,得侧身、猫腰、跳跃,自然而然地开始注意步法。
第七天,靶场和坑池同时开工。
靶场在东侧,离沙场边缘十丈。立起三排靶架,分别是五十步、八十步、百步距离。靶子用茅草捆扎,外蒙兽皮,中心用石灰画个白点。
张翎试了试五十步靶。
他没用弓,从地上捡了颗石子,拈在指间,眯眼,甩腕——
石子破空,啪一声打在靶心白点上,兽皮靶子晃了晃。
“看清了?”他回头问少年们,“不是力气大就行。是眼、手、腰、腿合一处,劲从脚底起,顺着脊梁骨爬到肩膀,滚到胳膊,窜到指尖——然后出去。”
少年们瞪大眼睛,有人下意识模仿他的动作。
西侧的坑池挖得深。
五个坑,每个深五尺,直径六尺。坑壁垂直,坑底铺一层细树枝,树枝上铺干草,干草上再铺沙土——摔下去有缓冲,但爬起来得费劲。
岩叔跳进第一个坑试了试。
他故意直挺挺往后倒,背砸在坑底,“嘭”一声闷响,沙土飞扬。坑沿围了一圈人,屏息看着。
岩叔躺在坑底,数了三息,然后腰腹发力,一个鲤鱼打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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