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起来。
独臂缺了支撑,第一次发力只让上半身抬起半尺,又落回去。
坑沿有人忍不住笑出声。
岩叔没恼。他换了个姿势,侧身,用独臂撑地,双腿猛蹬坑壁,借力翻滚起身。动作不算漂亮,甚至有些狼狈,但实实在在站起来了。
他爬上坑沿,拍掉身上的沙土,环视众人:“看见没?真打起来,没人管你姿势好看不好看。能站起来,能接着打,就是好姿势。”
笑声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沉思。
第十天傍晚,演武场成了。
四百平方丈的沙地平整如席,六十根木桩森然林立,东侧靶场三排靶子静静立着,西侧五个坑池张开黑黝黝的口。
全寨人聚在场地边缘,没人说话。
夕阳从西山斜照过来,把沙地染成金色,把木桩的影子拉得很长。风吹过,沙面泛起细密的波纹,像湖水的微缩。
岩叔走进场地中央,独臂垂着,站得像根桩。
“明天开始。”他的声音在暮色里传开,“狩猎队,每日卯时三刻到场,练一个时辰再出猎。护卫队,辰时接班前练半个时辰。少年队,巳时到午时,雷打不动。”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
“以前零零散散教你们的,那是保命的急就章。从明天起,咱们正正经经练——练的是能传下去、能让子孙后代站着活的本事。”
人群寂静,只有呼吸声。
张翎走上前,与岩叔并肩而立。
“这门功夫,叫形意拳。”他开口,声音清朗,“形,是百兽之形。意,是搏杀之意。但最根本的意,不是杀人,是活人——让你活,让族人活,让寨子活。”
他走到一根齐胸高的木桩前,摆了个架势。
很简单,双脚分开与肩同宽,膝盖微屈,双手虚握抬至胸前。
“我在迁徙途中零零散散的教授过大家,这一次是成体系的进行教导。
这是三体式,万形之基。站着,要像树扎进土里;动着,要像水渗进石缝。今天不教多,就这一式,站够一炷香。”
有人疑惑:“就站着?”
“就站着。”张翎说,“站明白了,比学十招花架子管用。”
他亲自点燃一炷香,插在沙地上。
青烟袅袅升起,在夕阳里笔直如线。
岩叔第一个摆出三体式。独臂在前,虚握如爪,空袖垂在身侧。他闭上眼,呼吸渐渐拉长,拉深。
狩猎队十五人跟着摆开。
接着是护卫队,是少年队,是围观的青壮。最后连蒲伯这样的老人都颤巍巍摆了个架势,虽然腿抖,但腰挺得直。
一百多人站在沙场上,摆着同一个姿势。
风吹过来,吹动衣角,吹不动人。
一炷香很短,烧完不过盏茶工夫。
可对站桩的人来说,这盏茶长得像一辈子。
起初还好,只是腿酸。半炷香后,膝盖开始打颤,腰背发僵,虚握的手心沁出汗。有人偷眼看香——才烧到一半。
张昊站在少年队最前,咬牙挺着。
他感觉小腿肚在抽筋,像有无数细针在扎。想动,想起岩叔说的“一根桩倒了,你就得倒”,硬是忍住。汗水流进眼睛,刺得生疼,他眨都不眨。
香烧到三分之二时,有个汉子撑不住,“噗通”跪倒在地。
岩叔眼睛都没睁:“倒了就起来,接着站。”
汉子满脸通红,挣扎着爬起来,重新摆好架势,腿抖得更厉害了。
终于,香燃尽,最后一缕青烟散在暮色里。
“收。”张翎开口。
一百多人同时松口气,场中响起一片喘息声、跺脚声、揉腿声。有人直接瘫坐在沙地上,大口喘气。
岩叔睁开眼,独臂缓缓放下。
他走到那个中途跌倒的汉子面前:“明天,你多站半炷香。”
汉子张了张嘴,最终低下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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