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昊的手腕被毕摩握着,能感觉到那股沉稳的力道。
他屏住呼吸,跟着划完,沙地上留下个勉强成形的“人”字。
虽然丑,但能认出是什么。
石峰写得快。
刷刷两下,撇捺倒是分明,可捺笔收尾时用力过猛,划出老长一道,像人拖着条尾巴。
后面几个更乱。
有人的“人”字写得像岔开的两根树枝,有人的捺笔根本不会转弯,直挺挺戳出去。
张翎不恼,一个个纠正。
天完全黑了,他点燃一小段松明插在石缝里。
昏黄的光晕笼住这片沙地,少年的脸在光影里忽明忽暗。
“记住这个字。”张翎说,“以后记谁家几口人,记狩猎队几个人,就用它。写多了,手就熟了。”
接着教“山”。
三座峰,中间高两边低。
张翎手指在沙地上连划三笔,起伏如真山轮廓:“咱们寨子东边有山,西边有山,北边也有山。
不同的山,可以在字旁边加标记——比如东山,就在‘山’字左边点一点。”
他在沙地上示范,“山”字左边加个小点。
少年们眼睛亮了。
“这个点,就代表东?”
“对。”张翎点头,“标记是活的。
你们也可以自己定——比如用三道波纹代表水边的山,用个叉代表有猛兽的山。但基本的‘山’字,要写稳。”
这一晚,只教了五个字:人、山、水、火、木。
每个字练二十遍。
沙地被划得乱七八糟,指腹磨得发红。
松明燃尽时,少年们手酸眼涩,但每个人面前都摆着几十个歪歪扭扭的符号。
张昊盯着自己写的最后一个“木”字。
树干笔直,枝杈分开——比第一个像树枝的“人”字好多了。
他偷偷用脚抹平沙地,又写了一遍。这回更稳。
“明天还来吗?”石峰问。
“来。”张翎说,“每晚这个时候。”
第二天,人多了。
除了昨夜的八个少年,又来了三个。
还有两个妇人躲在祭坛阴影里,探头探脑地看。
岩叔也来了,独臂抱在胸前,远远站着,不说话。
张翎照旧点松明,摊石板。
今晚教“田”、“禾”、“弓”、“箭”、“兽”。
“田”字是方框里划十字,代表划分的地块。
“禾”是黍米抽穗的样子,顶上一点象征穗粒。
“弓”是弯弓的简化,“箭”是箭矢的直划加箭头。
“兽”则画了个四足奔走的轮廓。
教到“兽”字时,岩叔走近了几步。
老猎人盯着那个符号,独臂手指无意识动了动。
他常年狩猎,对各种野兽的形态烂熟于心。
眼前这个字,虽然简单,却抓住了野兽奔跑时的骨架感。
“这个字,”岩叔开口,“能分出是什么兽吗?”
张翎抬头:“可以加标记。
比如鹿,就在‘兽’字上加角形。”他在沙地上添了两笔分叉。
“熊呢?”
“加个厚实的身形。”张翎又改了几笔。
岩叔蹲下来,独臂捡起根树枝,在沙地上划拉。
他画的不是字,是真实的熊——臃肿的躯干,短腿,巴掌似的脚印。
画完,他指着说:“这才是熊。”
“对。”张翎点头,“可要把你这幅画刻在石板上,得费多大功夫?
写字,几笔就够了。记‘东山有熊’,就写‘东’、‘山’、‘兽’加熊标记。省时,省力,省石板。”
岩叔盯着沙地,沉默了半晌。
他扔下树枝,起身走了。
但没走远,就站在祭坛台阶上,背对着光,身影融进夜色里。
那晚练习时,张昊发现岩叔一直没离开。
老猎人的背影像块石头,定在那里。
偶尔回头看一眼沙地上那些歪歪扭扭的符号,眼神复杂。
第三天,冲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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