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下楼梯,穿过广场。沿途不断有人打招呼:
“毕摩早!”
“毕摩,南坡豆地昨天发现虫害,已经按您说的撒了石灰粉。”
“毕摩,少年队这批孩子有三个摸到明劲门槛了,您什么时候有空去看看?”
张翎一一颔首,脚步不停。这是他每天的晨巡,五年雷打不动。先看内寨,再看外寨,然后上寨墙,最后去田里转一圈。眼睛看,耳朵听,脑子记。
寨墙上的哨兵见他上来,挺直脊背。张翎摆摆手,走到东北角的哨塔。从这里望出去,视野开阔。东山苍翠,瀑布如练。湖边新修了码头,几条独木舟系在桩上,随波轻晃。更远处,南边谷地的方向,能看到开垦的新田——那是去年开始的拓展计划,目标是在三年内再增百亩耕地。
人口增长带来了压力,也带来了活力。
一百八十七张嘴,每天要吃掉近三百斤粮食。狩猎、捕鱼、采集只能补充肉食和野菜,主食全靠地里长。百亩耕地,精耕细作,风调雨顺时刚好够吃,稍有歉收就得动用存粮。
所以张翎定下了“三年三储”的规矩:每年收成,分三份。一份当年食用,一份存入库仓,一份作为种子和交易储备。五年下来,粮仓里攒了够全寨吃一年的余粮。这是底气。
管理也复杂了。
最初五十来人,张翎能叫出每个人的名字,知道每家的状况。现在一百八十七人,分成了六个大家族和十几个小户。有最早的老班底,有后来投靠的,有半路收留的。利益、人情、习惯,难免有摩擦。
张翎用了三个法子:一是规矩立清楚,寨务公开,赏罚分明;二是用人看能力,不论资历,少年队里表现出色的,十五岁就能参与寨务会议;三是利益捆绑,每年收成后按户按劳分配,多劳多得,但老弱孤寡也有基本保障。
五年下来,这套粗陋但公平的体系,勉强维持着寨子的运转。
走下寨墙,张翎往田里去。
田垄间已经有人劳作。农耕队扩到了二十人,分作物小组管理。阿土现在是农耕队副领队,正带着几个人在黍米地里除草。见到张翎,他直起腰擦汗:“毕摩,黍米再有半月就能收了,穗子饱得很,今年亩产估计能过两百斤。”
“防鸟网准备好了吗?”
“早准备好了。少年队那帮小子主动请缨,说收粮时他们轮班守夜赶鸟。”
张翎点头,继续往前走。经过荞麦地时,看见蒲伯蹲在地头。老人更老了,背佝偻得厉害,走路要拄双拐。但眼睛还没昏花,每天都要来田里转转,看看庄稼,看看草药。
“蒲伯。”张翎蹲到他身边。
老人眯眼看他,笑了,缺了两颗牙:“毕摩啊……这荞麦,长得好。你看这花,密实,香味正。今年酒肯定好。”
“您教出来的徒弟们争气。”
“争气……都争气。”蒲伯颤巍巍指着药圃方向,“药圃又扩了半亩,种了三七、冰心草、还有你从三苗那儿换来的‘地精’。再过两年,咱们自己的药就够用了,不用老往外换。”
张翎扶老人起来,慢慢往回走。
路过演武场时,里面呼喝声震天。护卫队正在晨练,不是五年前的二十人,是四十八人。分金木水火土五队,每队九人,加正副领队三人。张昊任总领队,石峰、阿木、阿山、阿卓各领一队。还有一队十二人的预备队,是少年队里选拔出的佼佼者。
五行阵练得更精熟了。五队流转,攻守有序,进退有度。张翎看了片刻,暗暗点头。五年苦练,这帮年轻人真正练出了杀气,练出了阵魂。去年秋天剿灭了一伙三十多人的流匪,零伤亡,靠的就是这阵。
但隐患也在。
人多了,心思就杂。新加入的年轻人里,有天赋好的,练武进步快,难免心生骄躁。老班底里,也有觉得“我跟着毕摩从迁徙路上一路拼杀过来”的资历心态。张昊能压住,靠的是实力和公正,但也累。
张翎心里有数。他准备在秋收后调整护卫队结构,设教头位,让岩叔、张昊和他自己轮流授课,既传技艺,也传规矩,更传“星回寨为什么是星回寨”的魂。
回到干栏二层,桌上已经摊开了今天的寨务记录。
五年积累,记录成了厚厚一摞。农事历、气象记、物资出入、人口变动、训练进度、外部接触……全是炭笔写在鞣制过的鹿皮上,一张张串起来,挂在墙上。
张翎坐下,开始处理。
第一条:北边煤线开采队请求增加人手,目前五人,日均采煤百斤,不够用。
批注:从建筑队调三人,配齐防护面罩,安全第一。
第二条:制器坊申请试制铁犁头,需铁十五斤。
批注:准。从储备铁中拨给,限一月内出试验品。
第三条:少年队有三名十四岁队员申请提前加入护卫队预备队。
批注:组织考核,过三项基础关者可入,但需继续完成文化课。
第四条:外寨三户因宅基地界限纠纷,请求仲裁。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