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里的松脂灯燃到第九盏时,张翎感到那道门槛松动了。
不是豁然开朗,是长久的重压之下,磐石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纹。四十一天枯坐,气血在反复的收束与溃散间,质地悄然改变。若说化劲时的气血如奔涌的江河,如今在无数次意念的锤炼下,正变得浓稠、凝练、沉重,如水银泻地。
之前的尝试并非徒劳。
每一次失败的压缩,都在剔除气血中的“杂质”——那些散乱的、不受控的生命能量。每一次溃散后的重组,都让气血更加驯服,更加贴合意识的牵引。丹田处的“洼地”越来越深,能留住的气血精华越来越多,从浅洼变成深潭。
质变发生在第四十三天清晨。
张翎没有刻意运转,只是如往常一般内视己身。气血按照已成习惯的路径向丹田汇聚,经过数十日的磨合,这个汇聚过程已如呼吸般自然。丹田处的“深潭”平静无波,容纳着这些日积月累的精华。
就在某一刻,潭水满了。
不是溢出,是达到了某个临界点。满盈的潭水不再平静,中心处开始自发地旋转,起初很慢,像一个沉睡的漩涡被唤醒。随着旋转加速,一股向内收缩的力凭空产生。
张翎心头一震,知道关键来了。
他没有干预,只是将全部精神凝聚,化作最纯粹的“观察者”。
漩涡越转越快,潭水被强大的向心力拉扯,向中心一点疯狂塌缩。那种感觉无比奇异,仿佛身体内部的空间在扭曲,所有的气血、暗劲、乃至部分精神,都被那一点吞噬。
疼痛?没有。只有一种极致的“紧”,紧到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栗,紧到意识都仿佛要被吸入那个点。
塌缩持续了不知多久——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永恒。
当收缩到达极致时,一切都静止了。
丹田处,出现了一个“点”。
不是之前观想的虚影,不是气血汇聚的临时核心。它是一个真实不虚的“存在”,微小如芥子,却沉重如山岳。它静静悬浮在丹田的虚空之中,散发着温润、内敛、却又磅礴无边的气息。
丹,成了。
就在丹成的刹那,张翎浑身剧震。
不是外在的震动,是生命层次升华带来的、源自每一个细胞深处的共鸣。身体内部仿佛有无数道枷锁被同时挣断,某种与生俱来的限制被打破了。
感官率先蜕变。
瀑布的轰鸣声并未增大,但每一道水流的轨迹、每一颗水珠的碎裂、甚至水汽在空气中蒸腾扩散的细微形态,都清晰无比地映照在脑海。无需睁眼,石室墙壁上每一道刻痕的深浅、走向、乃至岁月侵蚀留下的最细微的风化纹路,都历历在目。空气中飘浮的尘埃,松脂燃烧释放的每一缕青烟的蜿蜒,都逃不过感知。
这是一种超越了视觉、听觉的“全息感知”,是精神力随着生命层次跃迁而自然暴涨的外显。
紧接着是身体。
四肢百骸传来密集而轻微的“噼啪”声,像春雪消融,又像种子破壳。这不是骨骼错位,是筋骨、膜络、脏腑在丹成能量的冲刷下,进行着深层次的强化与重组。皮肤表面渗出细密微黏的汗液,带着淡淡的灰色与腥气——这是深藏体内的杂质与旧伤淤积被排出的迹象。
体内力量的性质彻底改变。
化劲是暗劲透体,如臂使指。丹劲则更进一步,全身劲力拧成一股,统合归一。心念微动,无需刻意调动,一股浑然凝练、沛然莫御的力量便从丹田那一点勃发,瞬间通达四肢末端。不是“流动”,是“同时显现”,仿佛整个身体成了一个整体,每一寸都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张翎尝试着抬起手,对着石壁虚虚一按。
没有风声,没有气爆。
但三尺外的石壁上,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个深达寸余的清晰掌印。掌印边缘光滑如镜,石质呈现出被无形巨力瞬间压实的致密状态,与周围石壁泾渭分明。这不是蛮力破坏,是力量高度凝聚、控制入微后造成的“湮灭”效果。
他收回手,丹成的奇妙之处继续涌现。
呼吸变得悠长深邃。一呼一吸之间,不再仅仅进行气体交换。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随着吸气,空气中某种稀薄而精纯的能量被汲取,汇入丹田那一点。那一点微微旋转,将外来能量炼化,转化为温润醇和的生命精气,反哺周身。消耗在缓慢补充,精力在持续滋生。
从此,耐力将远超以往,恢复能力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更为重要的是精神力的蜕变。
意识前所未有的清明、凝聚、强大。之前参悟《指路经》时那些晦涩模糊之处,此刻仿佛被拭去尘埃,许多符文的真意自然而然地流淌心间。他甚至能感觉到,识海深处那代表穿越而来的神秘传承光影,也与丹田之丹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共鸣,变得更加清晰、活跃。
丹劲,不仅是力量的跃迁,更是生命本质的进化。
张翎沉浸在突破带来的全新体验中,细细体悟每一个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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