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成后的第十二天,张翎第一次“听”见了风说话。
不是言语,是风穿过瀑布水帘时细微的呜咽,是气流在石室通风孔道内旋转摩擦的嘶鸣,是地底深处岩脉温热催动空气上浮的叹息。这些声音交织成一张网,清晰描绘出石室内外每一缕空气的流动轨迹。在他全新感知的世界里,风不再是无形无质的存在,而是有了颜色——淡青色,像最薄的翡翠碾成的烟尘,遵循着某种古老而恒定的韵律,在大地与天空之间往复循环。
他盘坐在石台上,气息与石室本身几乎融为一体。丹田处那一点“丹”缓缓自转,每一次旋转都从空气中剥离出微不可察的精气,转化为温养自身的养分。丹劲已成,身体从内到外焕然一新,但这新生的力量该往何处去?如何运用?形意拳的传承记忆到了丹劲便语焉不详,老祭司留下的碎片更无涉及此境的实战法门。
张翎需要为自己,也为未来的星回寨,趟出一条路。
他最先想到的是形意十二形。
龙、虎、猴、马、鼍、鸡、鹞、燕、蛇、骀、鹰、熊。这十二种动物形态,是形意拳模仿天地生灵搏杀本能、提炼出的十二种发力与身法精髓。化劲时修炼十二形,重在“形似”与“劲合”,追求一击致命或闪转腾挪的实战效果。
如今以丹劲层次重新审视,张翎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
龙形非仅为刚猛扑击,其腾跃变化间暗合云气升降之妙;虎形不止煞气慑人,其伏踞扑剪隐含山林王者对空间与时机的绝对掌控;燕形轻盈,实则巧妙借助气流滑翔;蛇形诡谲,却是对大地微震与敌手重心变化的极致敏感……
十二形,实则是十二种与天地自然交感、借用外力的原始法门。
但这还不够原始,不够本质。它们经过了人类武学思维的提炼与改造,戴上了“拳法”的面具。
张翎的目光越过十二形的“形”,试图触摸支撑这些形态的“理”。他的精神力在丹劲支撑下空前凝聚活跃,意识如触手般在记忆与感悟中探寻。忽然,他想起了《指路经》上那些一直未能彻底理解的符文。
尤其是那个酷似漩涡、又似风眼的符号。
当初他只能模糊感应到这个符文与“流动”、“变化”有关,却无法引动其力量。此刻,丹劲初成,精神力暴涨,当他再次于意识中观想此符时,异变陡生!
丹田处的“丹”轻轻一震,一股温润醇和却又沛然的力量自动涌出,汇入精神观想之中。那枚沉寂的符文仿佛被注入了灵魂,骤然在识海深处亮起,不再是静止的图案,开始缓缓旋转。随着旋转,张翎感到自己与石室内外流动的空气之间,建立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密联系。
不是“看见”或“听见”,而是“融入”。
他感觉自己仿佛化为了风的一部分,能清晰感知到每一缕气流的压力、温度、速度、方向的变化。意识甚至可以顺着风的轨迹延伸,虽然范围有限,仅限于石室及瀑布周边十数丈,但这种体验玄妙无比。
形意十二形中对“风”的运用,多集中在燕形、鹞形等灵巧身法,借风势提速变向。但此刻张翎通过这枚疑似与“风”相关的符文,结合丹劲对自身力量的绝对掌控,萌生了一个更大胆的念头——
不满足于“借助”风势。
能否……短暂地“驾驭”?
这个念头如火星落入干草堆。丹劲提供的磅礴能量与精微控制力,神秘符文揭示的风之本质,形意身法积累的实践经验,三者在他心中激烈碰撞、交织、融合。
他开始在石室这方寸之地进行尝试。
没有大开大合的动作,甚至身体都未曾离开石台。一切都在意识与体内丹劲的微操中进行。
第一次尝试,他选取燕形中“抄水掠波”的意境,意念引动丹田之丹,分出一丝极细的丹劲,模仿那枚符文旋转的韵律,试图在脚底与地面之间制造一个极微小的“风压差”。意念刚动,脚底空气微微一震,传来一股微弱但明确的托举感!虽然未能让他浮起,却明显感到身体重量轻了一丝。
可行!
张翎精神大振,但他立刻压下兴奋,深知此类探索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丹劲失控或符文反噬,都可能伤及根本。他变得极其谨慎,每次只调动头发丝粗细的一缕丹劲,配合精神对符文韵律的极致模仿,在身体各个部位进行微乎其微的试验。
脚底、小腿、腰胯、背脊、双臂……他像最耐心的工匠,一点点测试风之力量在不同部位作用的效果。他发现,当丹劲以特定频率在皮肤表面极速震荡,并与外界气流达成某种共振时,能显着降低空气阻力,甚至能略微引导气流方向。
他又尝试将丹劲从毛孔中极缓极细地渗出,不是发散,而是形成一层贴身的、旋转的“气膜”。这层气膜极其脆弱,且消耗颇大,但一旦形成,身体在空气中的滑行感骤增,仿佛水滴落入热油,顺畅得不似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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