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彻底笼罩巫咸城。
中央高台方向依旧灯火通明,鼓乐声隐约传来,夹杂着人群的喧哗——祭武大会的夜间活动似乎还未结束。但偏僻的街巷已陷入沉寂,只有偶尔几声犬吠,或巡逻队皮靴踏过石板路的整齐声响。
张翎背着皮套,走在阴影里。
脚步轻得像猫,落地无声。蜡黄的脸隐在黑暗中,只有眼睛偶尔掠过街角灯火时,泛起一丝冰冷的反光。
他需要目标。
白天在货栈搬运时,听那些苦力闲聊,提到几个名字。黑水寨的“岩豹”,赤蟒洞的“毒娘子”,还有青蝰寨的“奎山”。都是这次大会上风头正劲的年轻天才,据说手上功夫狠辣,在擂台上重伤过不少对手。
但张翎要的,不止是“天才”。
他要的,是手上沾过彝部落鲜血的人。
这需要更具体的信息。苦力们道听途说的闲聊不够,他需要亲眼确认,或者……从更接近核心的人嘴里撬出来。
他在一条暗巷口停下。
巷子对面,是家酒馆。灯火通明,人声嘈杂,进出的大多是穿着皮甲的战士,还有些衣着光鲜的年轻人——应该是各寨来参加大会的子弟。酒馆是打听消息的好地方,也是目标可能出现的地方。
张翎没进去。
他退入巷子更深的阴影,背靠冰冷的土墙,闭上眼睛。
“见神”境界带来的敏锐感知,如同无形的网,缓缓铺开。不是视觉,不是听觉,而是一种对生命气息、情绪波动、甚至杀意恶念的模糊感应。
酒馆里的喧哗变成一片混沌的“噪音”。欢笑、争吵、吹嘘、醉语,混杂着酒精的气味和汗水的酸臭。
他在“噪音”中筛选。
突然,感知捕捉到一股气息。
这股气息,在混沌的酒馆“噪音”中,如同墨汁滴入清水,格外显眼。它躁动、暴戾、充满侵略性,还隐隐缠绕着一丝……熟悉的、令人厌恶的“味道”。
不是具体的味道,而是一种感觉。就像在瘴气谷中,对那些毒虫毒物产生的本能排斥。但这股气息里的“毒”,更阴冷,更诡谲,带着巫咒特有的那种粘稠、晦暗的特质。
张翎睁开眼。
目光穿透黑暗,锁定酒馆门口。
几个年轻人勾肩搭背地走出来。都穿着质地不错的皮甲,腰佩兵器,脸色通红,显然喝了不少。为首的是个高壮青年,方脸阔口,眉眼间满是倨傲。他边走边大声说着什么,唾沫横飞,旁边的同伴附和着哄笑。
那股躁动暴戾、带着阴冷咒毒气息的源头,就在这个高壮青年身上。
张翎的目光,落在青年腰间悬挂的一串饰物上。那是几颗风干的、漆黑如墨的指骨,用皮绳串着,随着走动相互碰撞,发出轻微的咔哒声。指骨表面,刻着极细密的、暗红色的符文。
彝部落猎手的指骨。经过巫咒处理,成了装饰品,也是“战利品”的炫耀。
就是他了。
张翎记住了这张脸,记住了那股气息。
高壮青年和同伴在酒馆门口分开,摇摇晃晃朝东边走去。那边是各寨子弟在城中的临时住所,一片相对整洁的石屋区。
张翎悄无声息地跟上。
距离保持在三丈外,始终处在阴影或障碍物后。脚步轻缓,呼吸绵长,与夜色融为一体。
高壮青年显然醉得不轻,脚步虚浮,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山歌。走过两条街,拐进一条稍窄的巷子。这条巷子僻静,两侧石屋大多漆黑,只有尽头一间还亮着灯。
走到巷子中段,青年停下,解开裤带,对着墙根撒尿。
哗啦啦的水声中,他含糊地嘟囔:“……彝寨的废物……骨头还挺硬……”
张翎在巷口阴影里停下。
就是这里了。
他解下背上的皮套,抽出铁锏。青黑色的锏身在昏暗光线下,如同蛰伏的凶兽脊骨。
青年尿完,抖了抖,系好裤带,转身准备继续走。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
阴影中,一道沉重的黑影,无声无息地袭来!
没有风声,没有预警,只有瞬间充斥视野的、冰冷的黑暗!
青年醉意瞬间吓醒大半!他毕竟是经过厮杀的天才,本能地向后急仰,同时右手摸向腰间刀柄!
但太慢了。
铁锏不是劈,不是刺,而是最简单、最直接的——砸!
砸向他刚刚转过来的、毫无防备的正面胸膛!
“砰——!!!”
沉闷到令人牙酸的撞击声,在寂静的巷子里爆开!
不是金属撞击护甲的声音,而是重物砸进肉体的、湿漉漉的闷响!青年胸口的皮甲如同纸糊般凹陷、碎裂!下面的肋骨发出连串爆竹般的炸裂声!整个胸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塌陷下去!
“呃……”
青年喉咙里挤出一声短促的、被血沫堵塞的怪响。眼睛瞪得滚圆,瞳孔里映出阴影中那张蜡黄麻木的脸。他想喊,想拔刀,想反击,但所有力气都随着胸口那毁灭性的一击而瞬间抽空。
铁锏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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