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冬雪来得毫无征兆。
昨夜还是清朗星空,寒气刺骨。清晨推开木门,天地间已是一片莽莽苍苍的素白。雪花还在不紧不慢地飘着,落在新加固的寨墙垛口上,落在晾晒兽皮的木架上,落在老槐树铁黑色的虬枝上,积了厚厚一层。
星回寨醒得很早。扫雪的扫雪,生火的生火,炊烟从几十座吊脚楼和石屋的烟囱里升起,在洁白寂静的背景上扯出几道灰蓝色的细线。几个半大孩子不怕冷,在寨子中央的空地上团雪球,互相追逐,清脆的笑声打破雪晨的宁静。
张昊拎着一桶刚打上来的井水,从溪边往回走。井口冒着白气,水泼在青石板上,立刻结起一层薄冰。他如今是寨子里年轻一辈公认的头领,刚满十八,个头已经蹿得比大多数成年人还高半头,肩膀宽阔,手臂上肌肉线条分明。化劲巅峰的修为,加上张翎这几个月来的亲自指点,让他眉宇间褪去了不少青涩,多了几分猎手般的锐利和沉稳。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雪暂时停了,云层依旧低厚,怕是还有一场。得提醒岩叔,巡山的队伍要带上厚毡子和火折子。
正要转身,寨门方向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守门的石野小跑着过来,皮帽上沾着雪沫,脸色有些严肃:“昊哥,寨外来了个人,骑着马,挂着三苗的旗子。说是信使,要见翎爷。”
张昊眉头一皱。三苗?那是西南方向数百里外的大部落,实力远比巫咸强盛,平日与彝部落这种偏居一隅的小部族几乎没什么往来。这大雪天的,派信使来?
“人在哪儿?”
“按规矩拦在一里外的哨点了。岩叔已经带人过去看了。”
张昊点点头:“我去告诉翎爷。”
寨子深处,靠近山壁的岩洞前,张翎刚刚结束清晨的静修。他穿着单薄的麻布衣,站在洞口,呼出的气息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雪花落在他肩头、发梢,很快融化。脸色是久居室内的苍白,但眼神清澈沉静,如同被雪水洗过的深潭。
听完张昊的禀报,张翎脸上没什么变化,只说了句:“带到议事屋。”
所谓的议事屋,就是寨子里那间稍大些、原本用来商议重要事务和举行小型祭祀的石屋。屋里生着火塘,暖意驱散了外面的严寒。张翎到时,蒲伯和岩叔已经在屋里了。
蒲伯裹着厚厚的羊皮袄,坐在火塘边一张垫了兽皮的木椅上,手里捧着一碗热腾腾的茶汤。老人头发全白,脸上皱纹深刻如树皮,但眼神依旧清亮睿智,是寨子里最年长、也最有智慧的长者。岩叔则站在门口,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皮甲肩头落雪未化,神色警惕。
“人带到了?”张翎问。
岩叔点头:“查过了,就一个人,一匹马。骨牌是真的,三苗图腾,还有他们大祭司的密印。叫‘乌蒙’,是三苗部落专司传讯的‘风信子’之一。”
“请进来。”
乌蒙被带进屋时,先扫了一眼屋内陈设。简单的石墙,粗糙的木桌椅,燃烧的柴火,以及火塘边三位气质迥异的人:沉稳如岩的老者,精悍警惕的中年战士,还有那个站在火塘光影交界处、穿着朴素、面容平静的年轻人。他的目光在张翎身上多停留了一瞬——太年轻了,但那种渊渟岳峙般的气度,绝不会是普通人。
他解下沾满雪沫的厚重斗篷,露出里面半旧的、绣着三首怪鸟暗纹的深蓝色皮袍,向三人抱拳行礼:“三苗信使乌蒙,见过彝部落各位主事。奉我部大祭司及长老会之命,特来通传‘坤泽令’。”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细长的、用防水油布包裹的皮筒,双手奉上。
岩叔接过,检查了一下皮筒封口处完好无损的三苗火漆印,这才递给张翎。
张翎打开皮筒,抽出一卷浅黄色、触手坚韧微凉的皮纸。展开,朱砂混合着金粉书写的字迹跃然纸上,殷红中泛着点点金芒,在火光下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流动。
蒲伯和岩叔也凑近观看。
开篇是古奥的祭文,大意是:西南群山,地脉交汇之处,有巨泽名“坤”,每甲子一轮,地气勃发,龙蛇起陆,乃天地造化显圣之时。为彰人力,应天时,定于来年惊蛰之后,地气最盛之日,于“沉龙泽”畔,举办“西南坤泽野·争龙赛”。
下面是具体细则:
一、 参赛资格:凡西南群山之内,有传承、有聚居、有图腾之部族,无论大小,皆可遣才俊与会。参赛者骨龄须在二十五载以下,修为不论,然赛程艰险,生死各安天命。
二、 参赛人数:各部限派一至三人,须携带本部信物或长老印鉴为凭。
三、 赛程地点:初赛于沉龙泽外围“百瘴林”,复赛于泽中“龙爪群岛”,决赛于泽心“潜龙渊”。具体规则,抵达后方可知晓。
四、 赛会奖励:取前十名,各有厚赐,灵石、秘药、功法、宝兵不等。魁首所属部落,可得“玄水龙脉”一缕(气运),蕴养部落根基,福泽百年。另,前十名者,皆可获推荐资格,入西南三大宗派“玄阴宗”、“五毒教”、“百兽山”外门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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