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营地里的篝火噼啪作响。
跳动的火光在年轻夜不收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也将远处大漠的轮廓勾勒得愈发沉郁。
管队陈刚坐在火边,指节摩挲着那枚狼牙符——这是从虏骑尸身上剥下的物件。
兽牙被打磨得光滑油亮,尖端却仍透着股子血腥气。
他捏得愈发用力,符上的狼眼纹路仿佛活了过来,正冷冷地盯着他。
“队头,要不先歇会?”掌旗王勇往火堆里添了块枯柴,火星子猛地蹿起半尺高。
陈刚没应声,只是望着火堆深处那片猩红——三天了。
九死一生夜不收,作为边军精锐,承担着侦察敌情的重任。
在这荒凉的大漠中,每一次行动都充满了未知与危险。
他身为夜不收管队自然也是费书瑾的亲信,是少数几个知道这次大军作战计划的人。
已经连续搜寻三天了,但大漠戈壁上套虏游骑密布,难以抵近侦查。
致使他们始终未能确定套虏沙计、猛可什力两部老营的位置。
这两支套虏的老营藏得比狐狸还深,可只要一日不能确定套虏老营位置,边墙那边的大军就一日如坐针毡。
这不仅关乎着他们任务的成败,更关系到大军的安危。
一旦沙计部落率先发动突袭,边墙附近的大军将陷入极其被动的局面。
他甚至能想象到游击在中军帐里踱步的模样,心中的火气,怕是比这篝火还急。
突然,西北方传来呜呜的呼啸,像是有无数冤魂在戈壁深处哭嚎。
篝火猛地被掀得倾斜,滚烫的火星子卷着烟灰冲上夜空,落得人肩头生疼。
“起风了!”王勇慌忙裹紧披风,可那风像长了眼睛,专往人骨缝里钻。
陈刚霍然起身,山坳外的夜空已被风沙染成昏黄。
天地间仿佛被一张巨大的黄布罩住,连星辰都被啃噬得只剩模糊的光斑——那是要下雪了。
他望着大漠深处,黑暗里似乎真有无数双眼睛在闪烁,正等着看他们这些夜不收的笑话,看他陈刚的笑话。
天启五年,十一月的毛乌素戈壁。
天刚蒙蒙亮,寒风裹着沙砾打旋儿,往人脖领子里钻时,就像无数把小刀子在割肉。
此地已深入河套两百里,冷得能冻裂石头。
陈刚把羊皮手套勒得死紧,指节早冻得没了知觉,只剩麻酥酥的刺痛,像有蚂蚁在骨头里爬。
他回头扫了眼身后三十道黑影,个个猫着腰,布面甲上结的冰溜子随着动作叮当作响,在这死寂的戈壁里格外刺耳。
“咯吱——”副管队李明脚下一声脆响,像是在冰面上敲碎了块琉璃。
这声响在寂静里炸开,陈刚猛地抬手,三十条汉子瞬间定住,连呼气都凝成了白雾,在眼前丝丝缕缕地飘着,又被风瞬间吹散。
“队头,有发现!”李明的低语像块石头投进冰湖。
陈刚凑过去,只见几堆马粪被薄冰裹着,像块块黑褐色的琥珀。
他蹲下身,牛皮靴碾开冰壳,指尖捻起几粒马粪——冻得硬邦邦的壳子底下,竟还泛着新鲜的土黄色,凑近了,鼻尖竟真触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热气。
“一炷香前,十余骑往东南去了。”李明的声音压得更低,眼里却闪着光。
陈刚心里咯噔一下,东南?那正是套虏可能藏匿的方向。
“地图!”他低喝一声,亲兵李二虎慌忙展开羊皮地图,指北针的铜壳上结着薄冰,指针在寒风里微微发颤。
陈刚的指尖划过地图上的褶皱,突然重重一点:“追!”
半个时辰后,微弱的晨光终于刺破了黑暗。
陈刚眯眼望去,远处戈壁上,一队人影正缓缓移动——十余骑护卫着中间那抹华丽的貂裘,在灰黄的天地间格外扎眼。
他心里猛地一跳,那貂裘的成色,绝不是普通牧民能穿戴的。
“李副管队带左什,右什长领右什,左右包抄!”陈刚压低声音,“我从正面冲,务必要活捉那个穿貂裘的!”
三十人如离弦之箭,瞬间分成三路,像三把尖刀刺了过去。
他握紧腰间的雁翎刀,甲片上的冰碴子随着动作簌簌掉落,砸在冻土上几乎听不见声响。
可就在他们靠近到百步时,对面突然有了动静。
那队虏骑猛地散开,两骑护着貂裘贵人调转马头,竟带着六匹空马向南狂奔。
剩下的人则迅速摆出雁形阵抽出马刀,迎着陈刚的方向冲来。
日光渐亮,陈刚看清了他们的脸——个个颧骨高耸,眼里燃着悍不畏死的凶光。
“放箭!”双方在三十步外同时发难,箭矢如雨点般交织。
陈刚只觉左肩一阵剧痛,一支透甲箭竟穿透了布面甲,箭头深深嵌进肉里。
他咬牙拔出箭,血瞬间涌了出来,在寒风里很快凝成了冰珠。
方一交手,陈刚就知道他犯了致命错误,他不该分兵包抄套虏,而是应该集中兵力正面突击。
他本以为凭他们夜不收之精锐又有人数优势,突袭之下能轻松取胜。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