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中军的动作很快。
费书瑜三人还在帐中推敲细节时,夜不收管队的任命已如羽箭般送达。
随任命一同下来的,还有杨道庆署理副管队、贵哥儿掌旗官的委任状,以及一箱沉甸甸的五百两赏银。
杨、贵二人捧着任命状的手微微发颤,费书瑜见商议得差不多。
当即拍板:“把右什的弟兄们都叫到我帐里来。”
他的帐篷本就狭小,九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挤进来时,连呼吸都带着彼此的汗味。
费书瑜开门见山,先宣读了调任令,见众人脸上掠过一丝凝重——谁都知道夜不收是刀尖上舔血的差使。
面对这样的情况,费书瑜其实心里早就有所预料。
上午陈把总被人抬进大帐的时候,右什的不少弟兄都亲眼目睹了这一幕。
只费书瑜不慌不忙地扯开身后的木箱,刹那间,白花花的银子如同一道耀眼的光芒,直直地晃得人眼晕。
他面不改色地说道:“这一百两银子,是给弟兄们的安家钱。”
话音未落,众人的目光都被那箱银子吸引住了,贪婪的眼神在银子上扫来扫去。
十两银子分到每个人手里,沉甸甸的分量压得掌心发烫。
杨道庆与贵哥儿各得二十两,银锭碰撞的脆响里,先前的顾虑早被抛到九霄云外。
“跟着什长,有肉吃!”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帐内顿时爆发出震天的喝彩。
就连帐外的风,似乎也被这热烈的气氛所感染,带着一股热乎气,轻轻地吹过。
此番调往夜不收任管队,无疑是一场生死考验。
费书瑜心里很清楚,在这充满危机与挑战的环境中,真正能够依靠的,还是眼前这些右什的兄弟们。
事关自家性命前程,所以在银钱方面,他绝对不能吝啬。
果然赏钱一发果然士气立马高涨,兄弟们的欢呼声此起彼伏,拥趸之声响彻整个大帐。
待众人散去收拾行装,费书瑜独自坐在狼皮褥上,指尖摩挲着夜不收的花名册。
塘报上的字迹密密麻麻,可那些名字背后藏着怎样的脾性?
能力如何?各自又有什么样的背景?和自己有什么潜在的利益冲突等等,还需要时间来慢慢了解了。
那个被称为“刺头王”的前什长,据说敢当着陈把总的面摔酒碗;
右什长看似恭顺,眼角那颗黑痣总在笑时透着股精明。
夜不收这群边兵老卒,精锐确实是精锐,但也都是镇中刺头,彪悍难制,听说连陈把总平时都无法严格约束他们。
自己作为一个新人,资历浅薄该用何法才能约束他们。
或者说,使他们甘愿接受约束呢?同右什弟兄一样光靠发赏银?怕不成吧?”
思索良久不得其法,不由生出向费书瑾请教的念头。
但转念一想:“人生在世,最要紧的是自立。我如今生在在此弱肉强食的世界,孤身一个,更得靠自己,不能靠别人。
有道是‘智勇双全’,只靠刀弓矢骑,仅能苟全性命,顶多作人鹰犬;还得自己多用脑子才行。
他回想起费书瑾整顿左营时的雷霆手段,练家丁时用的恩威并施!
此时经过苦思,灵机闪动,他找到了一个办法。
良策既得,他甚是喜悦,
这办法虽有借鉴费书瑾的地方,然而后半段却全是自己想出的。
费书瑜不再犹豫,立刻着手准备。
次日清晨,天色未亮,费书瑜便率领右什弟兄踏上征程。
前方引路的孙大力,乃是一个憨厚耿直的汉子。
其脸上有一道狰狞的箭疤,自眉骨延伸至下颌,传闻乃是在抢夺军旗时,被虏获的射雕手箭矢所擦。
由于孙大力日后将成为贵哥儿的直属部下,费书瑜遂安排贵哥儿与他一同在前方开路。
途中,孙大力瞥见贵哥儿一身装备,不仅刀矛弓盾一应俱全,身后更背负着一杆长管鸟铳。
不禁好奇问道:“掌旗,你身后背的是什么鸟铳?枪管竟比鲁密铳还长?怕有五尺了吧?”
贵哥儿闻听,面露得意之色,道:“这可不是什么鸟铳,乃是新款鲁密铳,其威力和射程可比咱边军使的旧鲁密铳厉害多了!
这可是镇台大人从山东携来的,赠予将爷十杆,这次管队为对付套虏的怯薛卫与射雕手,特意恳请将爷赐予。”
言罢,贵哥儿也好奇询问孙大力:“怯薛卫与射雕手是否果真厉害无比?”
孙大力略作迟疑,声音低沉道:“倒也并非极其厉害,只是其甲胄比我等兄弟更为厚重……”
稍作停顿,他又接着说道:“那射雕手的箭矢快如闪电,竟能穿透三层甲片!”
“穿透三层甲片?”贵哥儿闻听此言,心头不禁一震。
夜不收的营地扎在盐场堡以西三十里的沙洲,离大营不到五十里。
一路疾驰,不过一个时辰便来到大营。
营地戒备森严,十里外便有游骑来回梭巡,马蹄踏过冻土的声音在旷野里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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