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漠漠,宛如一片无垠的金海,卷着碎金般的阳光漫过黑风泽的边缘,却在触及绿洲的刹那骤然收敛。
费书瑾的临时大帐外,骆驼刺在热风里抖落最后一点水汽,叶片卷成细针,仿佛连空气都被扎得滋滋作响。
报——!快马的嘶鸣撕裂绿洲的寂静。
一匹快马如旋风般疾驰而来,马蹄扬起的沙尘在阳光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马背上的骑士在接近大帐时,猛然拉紧缰绳。
骏马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然后猛地落下,骑士也随之翻身滚落。
随着骑士的滚落,他身上的甲胄撞击在沙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溅起的砂砾中竟夹杂着丝丝血色。
费书瑜单膝跪地,他的护心镜上有一道明显的凹痕,凹痕处还凝结着些许冰碴,显然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他的声音因为长时间的奔袭而有些沙哑,喘息声也清晰可闻:“禀将爷,猛可什力亲率五千骑,距此二十里!”
费书瑾猛地拍案,案上的茶杯震得跳起,滚烫的茶水泼在靴面竟浑然不觉。
他扯开帐帘,正午的日头刺得人睁不开眼。
远处沙丘的阴影里,己方斥候的身影如惊鸿掠过,马蹄扬起的沙柱在天幕下划出转瞬即逝的线。
王中军!他扬声高喊,腰间的佩刀随动作撞出清越的鸣响,传令三军,出绿洲五里列阵!
营内的号角骤然炸响,三轮十六声的角音穿透风沙,惊得绿洲边缘的水鸟扑棱棱飞起,在湛蓝的天幕上织成一片慌乱的网。
辅兵们推着盾车冲出营寨,铁链碰撞的铿锵与马蹄声交织,在荒漠上织成一张紧绷的网,每一根丝线都牵着生死。
费书瑾翻身上马,雪如龙不安地刨着沙地,银白的鬃毛在风中翻飞。
他抬手按了按铁盔,指腹触到昨夜凝结的霜花,忽然想起昨日的等待。
昨日拂晓费书瑾在击败沙计后,除了安排左翼千总带三百人在芦苇荡中搜寻沙计踪迹外。
自己则亲帅主力防备猛可什力带人偷袭。
但等啊等,等到中午沙计在芦苇荡被射杀尸首悬于寨墙他没来。
等到下午王中军带领辅兵都赶到绿洲了他还是没来。
整整一天猛可什力一直按兵不动,就这样在三十里外的泽中静静看着。
如果不是斥候探到他一直在暗中集结牧民精壮,费书瑾都怀疑他跑了。
午后的日头挣扎着从厚重的云层里透出些许微光,却连寒意都驱散不了分毫。
只能给这片冰封的荒原镀上一层惨淡的金,仿佛天地间的暖意都被昨夜的寒霜吸尽了。
费书谨勒住胯下的雪如龙,马蹄扬起的沙砾打在铠甲上,发出细碎的脆响。
他抬手抹去额角的汗,指腹触到冰凉的铁盔边缘,目光掠过己方阵营。
他麾下虽只有三千步骑,而且其中一半还是卫所辅兵,但三千名正辅兵列阵于大漠之上,却像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
其身后数百辆盾车、辎车如铜墙铁壁般环营肃立于沙地。
车壁上的铁皮被风沙打磨得发亮,在微光下泛着冷硬的光。
车与车之间以铁链相连,宛如一道钢铁屏障,链环相扣的声响随着风势起伏,像是巨兽在磨牙。
紧随其后,是一千五百辅兵组成的三重阵列:前排张弓搭矢,箭矢在微光下闪着冷芒,弓弦被拉得咯吱作响;
中排紧握利刃,盾牌连成一片钢铁壁垒,盾面的划痕里还嵌着昨日的血污;
后排则挺着重矛,矛尖斜指苍穹,如同一丛蓄势待发的荆棘,只待猎物撞上来。
左右两翼,各有精心挑选的五百余精骑。
虽然己方人数不过对方一半,却个个都是能以一当十的好手。
他们勒马待命,马鼻喷出的白气与风雪交织,在颔下凝成细小的冰珠。
马蹄不安地刨着冻土,铁掌与石块碰撞的火星,在荒原上溅起星星点点的亮。
只待一声令下,便要化作猛虎的利爪,撕裂敌阵。
而他自己和副将杨御华,亲率三百家丁督战于阵前。
这些人身披布面铁甲,胯下战马油光水滑,光是立在那里,便如同一道无形的墙,镇住了阵前的风。
将军,套虏列阵了。副将杨御华的声音沉稳,手里的长矛斜斜拄在地上,矛尖映出远处攒动的黑影。
那些黑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仿佛荒原下蛰伏的巨兽骤然苏醒,正缓缓撑起遮天蔽日的身躯。
费书谨眯起眼,目光越过层层叠叠的兵甲,落在前方那片骤然沉寂的荒原上。
黑压压的骑兵如同潮水般涌来,马蹄踏碎冰渣,发出沉闷的轰鸣,裹挟着一股狂傲的杀气,正朝着他们这边压过来。
冻土被碾成齑粉,又被后队的马蹄扬起,在阵前织成一道浑浊的沙幕。
他看清了对方的阵形——五千骑列为五阵,前阵五百骑半数有甲,旗号上的狼头在风中扭曲,领头的正是昨日黎明逃亡的沙计长子扎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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