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计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每一次颠簸都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震碎。
坐骑中箭的哀鸣刺破夜空,带着他重重摔进没过膝盖的积雪里。
冻土撞得他尾椎骨剧痛,眼前瞬间炸开一片金星。
“大汗!”巴图的怒吼裹挟着风雪扑来。
粗粝的手掌像铁钳般攥住他的后领,硬生生将他拽上自己的战马。
沙计还没坐稳,巴图已猛夹马腹,战马驮着两人如离弦之箭冲出去。
冷箭破空的锐响紧随其后。
杨御华麾下第二排家丁的弩矢如密雨般袭来。
巴图猛地弓起脊背,三支弩箭穿透皮甲的闷响几乎同时响起。
他却发出一声震耳的狂笑,反手抡起狼牙棒。
风声呼啸中,两名试图拦截的家丁坐下战马被砸得筋骨碎裂,惨叫声在雪地里拖出长长的尾音。
“有点意思。”杨御华的声音从斜后方传来,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河面。
他身后的斩马刀“呛啷”出鞘,寒光在跳动的火光中划出一道银弧,竟将漫天飞雪都映得透亮。
战马迎上去的姿态从容不迫,刀光与狼牙棒相撞的刹那,巨响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巴图只觉一股巨力顺着手臂炸开,虎口瞬间发麻,狼牙棒险些脱手飞出。
他在草原上纵横十余年,从未被人以力破巧到如此境地。
“你是谁?”巴图的吼声里淬着惊惧,瞳孔因那利落得近乎妖异的刀法骤缩。
杨御华不答话。
他的坐骑踏着碎雪绕着巴图打转,斩马刀每次劈出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劲风。
刀光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逼得巴图只能连连回防,转眼已落尽下风。
沙计在马背上颠簸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瞥见杨御华专注于缠斗,腰侧甲胄接缝处露出一线空隙,那是铁甲最难防护的要害。
老酋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突然抽出靴筒里的短刀,刀刃在火光中闪了闪,狠命刺向那道缝隙。
“卑鄙!”弩弦震颤的锐响几乎与怒斥同时响起。
一支利箭精准地穿透沙计的手腕,短刀“哐当”落地,鲜血喷溅在雪地上,像绽开一朵妖冶的红梅。
杨御华趁这转瞬即逝的空档横刀一抹,刀锋掠过巴图脖颈时几乎没遇到阻碍。
老酋的惨叫卡在喉咙里,血线在颈间迅速蔓延,带着热气的血珠喷溅在冰冷的刀面上,又被他反手抹去。
巴图捂着脖子坠马的瞬间,沙计突然从马背上滚下去。
手腕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却仍像条濒死的野狗般手脚并用地往河边爬。
皮靴在雪地上拖出两道蜿蜒的血痕,混着融化的雪水,在身后留下触目惊心的轨迹。
“不必追了。”杨御华勒住马缰,指尖摩挲着温热的刀柄。
他望着老虏跌跌撞撞钻进芦苇丛,那里的阴影深得像化不开的墨,“左翼的人快到了,让他们来捡这个便宜。”
翻身下马时,靴底踩碎了一块冻硬的血冰。
他用巴图尚有余温的衣襟擦净刀上的血污,刀刃重又映出冷冽的光:“去看看费管队那边怎么样了。”
费书瑜踹开沙计大帐的瞬间,火舌已舔上穹顶,焦糊的羊毛混着浓烟呛得人肺腑生疼。
帐内的火光忽明忽暗,他在视线被泪水模糊的刹那,瞥见墙角那只雕花木匣。
乌木表面的狼纹在火光中浮动,仿佛活过来般狰狞。
匣中斜插的黑色狼纛正微微颤动,缎面上的银线在火光照耀下闪烁,像困在其中的野兽仍在低声咆哮。
“找到了!”贵哥儿的欢呼被剧烈的咳嗽撕成碎片。
他左臂的布条早已被血浸透,暗红的液体顺着指尖滴在地上,洇出蜿蜒的小蛇,举着铜印的手却稳得出奇。
蒙古文的“沙计部族”四个字被体温焐得发烫,边缘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瑜哥,这印信……能顶多少银子?”贵哥儿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音,目光却亮得惊人。
费书瑜没应声。
他的视线被帐壁上的羊皮图钉死了,图上的朱砂点像凝固的血珠。
在十几个聚落标记旁,牛羊的简笔画正被火舌舔得蜷曲,仿佛下一刻就要化为灰烬。
他忙令贵哥儿和杨道庆将羊皮图取下,指尖刚触到图卷边缘。
就听见极细微的呜咽,像冬夜冻僵的猫崽在绝望中哼唧。
“有人!”杨道庆的吼声撞在帐壁上,震落一片燃烧的羊毛。
靴底踹开隔间门的瞬间,火光轰然涌入,照亮了缩在毡毯堆里的蒙古妇人。
她怀里的襁褓被死死按在胸口,发髻上的银簪在火光中颤出细碎的光。
那是沙计首领亲眷才配有的九尾狼纹饰物。
贵哥儿的刀“噌”地出鞘,雁翎刀悬在妇人头顶三寸处。
寒光映得她瞳孔骤缩,费书瑜清楚看见她喉间滚动的恐惧,像被扼住脖颈的幼兽。
就在刀锋即将破开皮肉的刹那,妇人突然将襁褓举过头顶。
银簪随着动作甩出一道弧光,生硬的汉话像被冻裂的冰碴:“别杀……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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