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六,卯时。
天还没亮透,只有一丝鱼肚白挂在东边的山头上。
庆阳城南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号角声——“呜——呜——”。
像草原上饿狼的嚎叫,刺破了清晨的寂静。
尤翟文早已站在南门的箭楼上,寒风把他的脸吹得通红,他却连眼都不敢眨,手里拿着千里镜,看着远处的地平线。
很快,黑沉沉的大地突然震颤起来。
不是风动,是数万铁蹄踏碎冻土的轰鸣。
从东北方天际线漫过来,像一片移动的黑潮。
潮头正中,一面绣着苍狼白鹿的黑纛稳稳立着。
纛下立马的大汉裹着冷锻铁扎甲,脸膛刻满了坚毅,正是吉能部的旗牌台吉。
他左手按在腰间的玉柄刀上,右手马鞭斜指前方灰扑扑的庆阳城,眼神比风更冷。
在其周边环绕着数百重骑兵,他们身穿扎甲头戴八角盔,明光锃亮。
在晨光的照耀下给人一种铁马金戈,明光耀目的震撼。
“列阵!”
随着亲卫扯开嗓子的喝令。
“呜——呜——呜”的牛角号声再起,黑潮骤然分层。
最前排的楯车先停了下来,数十辆裹着湿牛皮的木车首尾相衔,像一道矮墙横在冻土上,车轮碾过的痕迹里还凝着白霜,吱呀声在寂静里格外刺耳。
每辆楯车后都伏着四名辅兵和三名蒙古甲士。
三名蒙古甲士穿着皮甲或布面铁甲,狐皮帽压得低,手里的长刀斜插在靴筒边,只露出血色的刀鞘。
中路的步卒紧接着铺开,分成五队,每队都举着对应五色旗帜。
步卒们肩并肩站着,甲叶碰撞的脆响连成一片,手里的长矛斜指天空,矛尖映着晨光,晃得人眼晕。
两翼的骑兵则绕到步卒侧后方,他们的马都是短鬃的蒙古马,骑兵们裹着轻便的皮甲,手里握着马刀,靴子里插着短箭。
左翼打着白色旗帜的蒙古骑兵来回踱步,马蹄刨着冻土,喷出的白气在脸前聚成雾;
右翼打着红色旗帜的蒙古骑兵则勒着马站定,旗帜在风里飘得笔直,像一团烧着的火。
最后面的预备队压在黑纛两侧,都是吉能部的铁甲军精锐。
他们没动,腰杆挺直,目光如炬,只静静看着前方的阵列,腰间箭囊随着马匹起伏轻晃。
在阳光下,甲胄上的铁片与箭矢的棱面闪烁不定,仿佛一群来自幽冥的战魂。
旗牌台吉又抬了抬马鞭,这次没说话,但所有蒙古士兵都懂了。
楯车后的辅兵先动了,他们推着楯车往前挪,速度不快,却一步一步扎实,把冻土碾出更深的辙印;
两翼的骑兵开始小步慢跑,马蹄声从细碎变得沉厚,像闷雷滚过;
中路的长矛阵也跟着前移,尖旗在风里猎猎,把影子投在庆阳城的城墙上。
城头上突然传来明军的呐喊,有人探出头往下望,却被城下的阵列逼得又缩了回去。
士兵瞬间紧张起来,纷纷举起弓箭,火器营的士兵忙着掀开炮身上的棉絮,露出黑漆漆的炮口,对准城外。
楯车在前,长矛居中,铁骑护翼,像一把蓄势待发的巨斧,正对着庆阳府的门扉,只待一声令下,便要劈碎这道阻碍。
旗牌台吉嘴角扯出一点冷硬的弧度,随着他手中的马鞭重重落下。
“呜——呜——呜——”
伴随着大纛下苍凉的牛角号声。
猛可什力的前锋军,五千人排成整齐的队列,前面是数十辆楯车,湿牛皮裹着木板,像一个个移动的堡垒。
后面跟着扛着云梯的士兵,再往后是弓箭手,手里的复合弓已经拉开,箭尖在晨光下泛着冷光。
“都给我盯紧了!”尤翟文站在炮位旁边,大声喊道,“没我的命令,不准开炮!等他们到三百步以内再打!”
楯车在士兵的推动下,慢慢向城墙靠近。
蒙古士兵的脚步很整齐,踏在冰面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像是在给庆阳府送葬。
城头上的明军士兵手心都攥出了汗,有的新兵腿都在抖,旁边的老兵拍了拍他的肩膀,递过去一块干粮:“别怕,有炮呢,套虏的楯车挡不住咱们的发贡炮。”
终于,楯车到了三百步以内。尤翟文眼睛一瞪,举起手中的令旗:“开炮!”
“轰!轰!轰!”
四门千斤发贡炮同时轰鸣,声音震得城墙都在抖。
实心铁弹带着呼啸声飞出去,直接砸向楯车。
第一发炮弹就击中了最前面的一辆楯车,“咔嚓”一声,木板和牛皮瞬间碎成了片。
车后的十几名套虏被弹丸和碎裂的木板扫中,当场倒在地上,鲜血溅在冰面上,很快就冻成了红色的冰渣。
紧接着,第二辆、第三辆接踵被炮弹砸倒。
套虏的前锋军顿时乱了有些乱了阵脚。
“冲上去,冲上去他们大炮就没有用了!”猛可什力在后面大喊,挥舞着弯刀带着督战队上前,逼着士兵继续往前冲。
“一百五十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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