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的火苗闪了一下。
屋里光线跟着晃了晃。我手一停,炭笔在纸上划出一道短线。抬头看,灯芯还好好的,油也没少,可火焰却一跳一跳的,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我低头继续看桌上的图。
这是赵戎留下的符纹,线条粗细不一,有些地方画得很急,应该是赶时间画的。但图是对的。白泽玉简浮在图纸上方三寸高,发出淡淡的青光。这光顺着符纹慢慢走,不是一闪就没了,而是持续亮着,像是真的在读这张图。
我屏住呼吸。
以前用玉简只是验证符纹对不对,光一亮就完事。这次不一样。它不只是验证,更像是回应。
我手心开始出汗。
我把青铜挂饰放到图中间。
突然,掌心一阵发烫,差点让我扔掉它。不是火烧的那种烫,是往骨头里钻的热,好像这铜器不想被人碰。
我没松手。
挂饰的指针猛地一抖,然后死死指向东南方向,不动了。铜环边缘刻着古老的字,本来看不清,现在却泛出暗红的光,一圈圈往外扩散,像心跳一样。
东南方向没有村子,也没有大路。巡防线只到南岭口为止。再往里就是荒山,乱石多,草也深。唯一的标志是十年前塌掉的旧云门关。那年地裂撕开山体,整座关隘沉下去,人都没了。朝廷查过,说是“地气逆行”,没人敢进,后来立碑封禁。
从那以后,没人再去。
可现在,这个挂饰一直在震。
不是声音,是震动。
我把手按在桌上,能感觉到木板下传来轻微的跳动,一下一下,很稳。一开始我以为是错觉,闭眼试了三次,确认是真的。这不是风,不是动物走过,也不是地脉自然流动。它是人为的,有目的的,像某种机关在运行。
我翻开自己的巡查记录本。
纸已经发黄,边角都卷了。这是我自己抄的副本,正经文书早就交上去归档了。这本里记了更多东西,包括我的怀疑和没解开的事。
我看到七天前的一条记录:
北岭西哨异常风向:戌时三刻,风停了三息,突然转向西南,持续十二息后恢复。无其他情况。当值人员:陈九。
当时我没在意。
山里风乱很正常。北岭两边气流交汇,风停一会儿也不稀奇。我批了个“备案”就翻过去了。
但现在再看,感觉不一样了。
那天,正是小女孩第一次出现在石碑前的日子。
我记得很清楚。早上雾很大,我去巡逻,经过界碑林时,看见一个人蹲在最东边的断碑旁。她穿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裙,光着脚,脚踝都是泥,头发用草绳扎着。她没哭也没闹,只是看着碑文,手指轻轻摸着裂缝。
我走近,她才抬头。
眼神很静,不像小孩子。
我停下脚步。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她没回答,站起来,看了眼东南方向,转身走了。脚步很轻,几乎没声音。
我想追,但她走得很快,转眼就不见了。后来查各岗哨的记录,没人见过她进出山路。那时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现在想想,她不是迷路的孩子。
她是来标记的。
我拿炭笔,在纸上标出三个时间点。
七天前,北岭西哨风停;五天前,中谷传讯点的共鸣石自己响了;三天前,南岭守夜人看到无声闪光。
我把这三个点连起来。
奇怪的是,这条线不是直的,有点弯。如果延长,竟然快成一个圆。更奇怪的是,当我把符纹展开,标出玉简反应最强的位置,再把挂饰指的方向当成中心叠上去——
它们重合了。
不是一个点,而是一个慢慢转动的圈。
每个异常事件都在这个圈的某个位置上,间隔差不多,误差不超过半刻钟和十里地。就像有人在按顺序启动机关,一步一步,悄悄进行。
我的心跳加快了。
这不是要攻击。
也不是灾难预警。
这是连接。
有人在用这些符纹,把分散的力量一点点接起来。动作很轻,手法很巧,不会惊动防线,也不会触发警报。就像缝衣服,一针一线,没人发现线已经穿过去,网已经织好了。
我想起小时候听老巡使讲过的故事。
说百年前有个阵师,能在千里外布阵。他不用大祭坛,不烧香,不插旗,只让小孩每天走固定路线,嘴里念几句童谣。几个月后,整个城的地脉都被改了。敌人打来时,天地变色,风雨倒卷,敌军全陷进泥里。
当时只当是故事。
现在想想……
我又想起那个小女孩的脚印。
她在碑前只待了半炷香时间。她走后我回头看了看地面——泥土湿,有赤脚印,每一步间距一样,深浅相同,走得很规律。更怪的是,那些脚印周围的苔藓颜色比别处深一点,像是吸了什么东西。
她是送信的吗?
还是钥匙?
这个问题一直在我脑子里转。
如果是送信,她送的是什么?坐标?信号?如果是钥匙,她要开什么?一个沉睡的阵?一道被封的门?还是……某个早就该消失的东西正在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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