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的哭声哀厉而凄然，一个帝王究竟好不好，老百姓最知道了，他们的哭发自肺腑，他们决不想送走这位伟大的帝王，他为这个帝国殚精竭虑，付出了一生。他的生命虽然消亡了，但他的名字却永远镌刻在历史的某一页上，永远不会被遗忘。
听着耳边的哭声，钟离瑞泉也忍不住又落下泪来。
淌过泪的脸，被寒风吹得格外地冷。
队伍终于行到皇陵，看着恢宏的皇陵，慕容槿末的心脏猛地一跳，她弯腰伏在马背，喘了阵粗气。她看了看四周灰白的天，突然有些忧心忡忡，可是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她却说不上来。
按照司礼官的步骤，先皇在安葬前进行了各种繁琐的仪式，一切都好像在平稳中进行着，不多久以后，先皇将被送入他的灵寝，永远地安眠，他再不会受到世俗的打扰，再不会受到世俗的牵绊，也再不必伪装和忍辱负重，也再不必怀念和愧悔……
可是慕容槿末却越来越心绪不宁。
雪花簌簌地落，越下越大，厚厚的积雪仿佛在通往先皇灵宫的路上铺了一条白色的巨毯，天上的密云压迫着人的神经，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慕容槿末集中思绪，她闭上双眼，渴望看到些什么，以避免这场隆重的仪式上会出现什么乱子。可是她闭上的眼睛除了眼前大片的橘黄色，便什么也没有。
或许她需要一只恶犬。慕容槿末想着。
终于，司礼官高声叫道：“送先皇入地宫！”
群臣叩拜，底下大臣的哭声响彻云宵。慕容槿末跪在龙易身后，她心里默念着，就快结束了，就快结束了，什么也不会发生，什么也不会有……
一片哀嚎声中突然响起一个悲愤而凄厉的女声：“等等！”
谁？谁敢阻止先皇的丧葬仪式？
站在最高的台阶上的太后率先回过头，因为她在这个声音中听到了一丝久远的熟悉。龙易的肩膀居然也颤了颤，他蓦地抬起头，往声音的发源地看去。
慕容槿末的心揪起来，她已经猜到。
叶婉香双手捧着凤印，从皇陵的外面一步步走了进来。她神色悲痛、步履沉重，她怀着愤懑的心情，望着正被停放下来的先皇的灵柩。
太后的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诧异，她做梦也想不到，这个女人还活着。她就这么愣愣地看着叶婉香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直到叶婉香抬脚踏上第一级台阶，太后数十年压在心里的介怀和不平终于爆发而出，她像发疯一样怒吼道：“卫兵！卫兵！”
跪在下面的大臣们眼睁睁看着叶婉香从容不迫地从皇陵外一直走进来，这些大臣多是跟着先皇几十年过来的，他们怎会不认得眼前这个传闻中已死了多年的女人正是当年病逝的先皇后？他们的诧异毫不亚于太后。
只有钟离瑞泉，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弄得一头雾水。她是谁？她怎么进来的？她进来干什么？一连串的问题钻进他的脑子，但从太后如临大敌的神色中，他也能猜出这个女人的来历非同小可。
龙易的身形猛地一蹿，却硬生生被慕容槿末一双小手死死抓住。龙易愤怒地回过头，慕容槿末死死拽住他，默默摇了摇头。
一队手持长矛的卫兵如泉水般涌上高台，他们手中的长矛对准了叶婉香，却谁也没有上前，这些侍卫多是年轻的，他们不认得这个女人，但是却认得凤印，这也是叶婉香得以闯入皇陵的最直接的原因。
叶婉香冷笑一声，她将凤印高高举声，喝道：“见凤印如见皇后，还不退下！”
卫兵们面面相觑，他们手中的长矛有些颤抖，但谁也没真敢退后一步。
“呵呵……”太后仰天大笑，她笑得眼泪都泪出来了，并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但是叶婉香明白她在笑什么，她在笑躺在棺材里的那个男人终究是骗了她，而这数十年来她竟然还心甘情愿地默认了他的欺骗。
一个帝国中举足轻重的女人，此刻笑得是那么心酸无奈，笑得那么颠倒疯狂，笑得比哭还难听。
笑完后，这个女人的眼里仿佛射出无数冰锥，她瞪着叶婉香：“你竟然没死。”
叶婉香笑了：“是的，我没死。只要我没死，我就是先帝明正言顺的皇后，你就永远只是一个窃位的贼。”她说得缓慢，像在说一件家常事。
“皇后？”钟离瑞泉凝起眉心：“你到底是谁？”
叶婉香还在恬静地笑着：“你母亲瞒你瞒得可真辛苦……”
“住口！”太后厉声喝道：“哀家不许你在这里胡言乱语！”她飞身而起，展开臂膀像恶鹰一样朝叶婉香扑过来，一道白影飞速闪过，龙易已稳稳挡在叶婉香身前。这一次，慕容槿末无论如何也再拽不住龙易了。
太后眯起眼睛：“龙易！”突然出手朝龙易袭来。
龙易护住叶婉香，朝后速退三步，“母后！”钟离瑞泉出声喝道，太后颤抖着收了拳手，两臂垂在身侧，她闭上眼睛，努力平静着自己的心情，待再睁开眼时，眼底已经毫无波澜：“易儿，将你母亲带到你的位子上去，一起送先皇一程吧。”
龙易抱拳：“谢母后恩典。”他知道，在这样的场合中，太后自不愿节外生枝，而她竟能同意叶婉香参加先皇的丧葬仪式，已经做出了巨大的让步。
龙易转身要将叶婉香带下去，叶婉香抚着龙易半张脸上的黄金眼罩，自责道：“易儿，是母亲对不住你。母亲隐忍了二十多年了，这辈子只任性这一次了，母亲保证，是最后一次。”
龙易心觉不妙，正欲将叶婉香强行带下，叶婉香突然一把推开龙易，高高举起凤印，道：“阮落影，如果你不答应我的要求，我这就将凤印砸了！”
“等等！”太后喝止了龙易：“龙易，你退下。”
“母亲。”龙易祈求地看着叶婉香：“跟孩儿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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