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幻羽趁我不备挪到我身边,凑在我耳边,道:“我以后私下里叫你嫂嫂好不好?”
“不好!”我断然拒绝,将她推到一边去。
她又腆着脸凑过来,“姐姐这样冷漠,兄长会伤心的。我那兄长是个实心眼,姐姐说不想见他,他就竟真的三年不去打扰姐姐。可相思难抑,他日夜望着姐姐的院子,时时注意着姐姐的动向,姐姐但凡回府晚一会,他就要派人出去寻找,却又不敢让姐姐知道,只能默默地护着姐姐。”
只怕她说的胤晟,和我认识胤晟不是同一个人。
我道:“你想差了,这三年,并不是他不来打扰我,而是我不去烦他。他日夜相思的人也不是我。我之于他,可有可无罢了。”
成蹊阁在王府西边,安王府也在王府西边,他在想谁我最清楚不过了。
“姐姐不曾问过,怎么知道兄长心里没有你?在我看来,兄长对姐姐的用心,世间再没有那个男子比得上了。”
我淡淡一笑,道:“他对我好,并不代表他喜欢我,那都是做给太后看的。他送我无数件珠宝,可却没有哪一件真正能入我眼,入我心。唯一的一个,三年前,就已经碎了。”
心中一时凄凉,我道:“是我亲手打碎的。”
“我不允许我珍爱的物件被人玷污,就像我这一颗真心不容被人糟蹋半分。我宁愿一生一世藏起来,不被人看到,也不愿它被人碾了又碎,拼好了,碎了又碾。”
幻羽不再劝我,静默地坐在一旁,喃喃道:“原来是这样的吗?那兄长真是误会姐姐了,我回头就和他说,也省得他想对姐姐好却又不得其法。”
我笑道:“瞎说什么。”
终于回到了王府,幻羽跳下马车,她往一旁看了看,又道:“姐姐总要再给成王一次机会,看看这颗真心是否值得托付。”
我知道胤晟就在旁边。
我下车,将白玉扳指还给他,道:“谢谢你。”
他没有接,只是问我:“还要回欣荣居吗?”
我点点头。
“你收着吧。”
“这个,我用不上。”
他还是没有接,问我:“用午膳了吗?”
“嗯?”我疑惑地望着他,摇头,“还没有。”
“走吧。洛水边有家小酒馆,小菜不错。你这两日心情不好,顺便出去散散心。”说着,他已经牵了我的手往外走。
我听见幻羽在身后小声嘀咕:“我也没用过午膳。”
渡口曰桃花渡,酒馆名曰有间酒馆。
洛水边,绿柳如烟,桃花含羞,尚未吐蕊,点点花骨朵缀在枝头。
用过膳后,我和胤晟并肩走在河畔。
这几日,胤晟似乎格外的闲。他向船家借了一条船,自己跳上船,撑起船桨,问我:“可以吗?”
“应该没事吧。”此处江水平缓,我提着裙角,小心踏上船沿。
“来。”他伸出手接我。
我伸手覆上他的掌心,借力跳上船,晃了晃,稳住身形,然后坐进船篷。
他系上衣袖,执起船桨,借力一撑,船便稳稳地划开。
江波分势荡开,船尾波纹粼粼,由江心泛开,悠悠长长,渐渐消匿踪迹。
我从船篷里探出身,以手支着下巴,望着两岸游走的江景,杨柳临水照影,几点木屋人家藏在重重绿烟之后,几只纸鸢悠悠地挂在晴空,不见牵引的丝线,便好似是哪位神仙故意挂在云头的装饰。
我仰头望着撑船的人,君子如玉,翩然临风。
他低头看着我,问:“晕船吗?”
我摇摇头,浅浅一笑:“还好,没想到你还会撑船。”
他放下船桨,任由小船随江流,他低头钻进船篷,不知从那摸来小小的一坛酒,道:“这是成蹊阁里年份最久的一坛桃花酿,你且尝尝。”
他斟了一盏,递过来。我接过,微微抿了一口,道:“还好,很是香醇。”
他唇角扬起浅浅的笑意,道:“我从前在胥州申阳郡,地临渝江,土地贫瘠,种不了什么粮食,郡里人大都捕鱼为生。可捕的鱼都卖给了临县,我有时候吃腻了青菜,就自己乘船船出去抓几条鱼吃。一来二去慢慢摸索,便也学会了。“
我捧着酒盏,默默不语。原来他在胥州活得这样艰苦,堂堂皇子,想吃鱼还要自己来抓。又想起当年在清风庵,我跟着了然师太吃了一个月的素,便开始馋荤腥,可左右除了后山溪里的鱼也没有别的了,而我又怕水,只能让阿荷挽了裤脚下水捉鱼,自己爬树上看着。后来,胤晟来了,抓鱼的活就由他包揽了。再后来——
我想着,心里便有难过起来。
“怎么了,不舒服吗?”他见我许久不说话,便关切地询问,
我摇头,道:“我以前怕水,没坐过船,这是我第一次坐船,感觉很是不一样。”
我望着船篷外的风景,胤晟道:“出去看看?”
“好。”
他牵着我的手,小心地护着我站在船头。
风暖云轻,江面开阔,江岸柳绿桃红,春光朗朗。
他道:“从前你常在信里提到此处的景致,很是向往,今日有空,便带你来看看。”
“嗯?”我疑惑地望着他,我当年虽然给他寄过几封信,却从未提过这里,而且,我也不知道洛京还有这样的去处。
“怎么了?”他问。
我摇头,“没什么,有些累了。”
我遥望着江水的尽头,山川如黛,如浓墨晕染,渐渐变淡。
“那我们回去吧。”胤晟道。
“嗯。”
他撑起船桨,调转船头,逆流而上。
夕阳落在他肩头,他的背影坚毅,背负万钧山河。
这一路艰难,我愿与你一起走,可是,胤晟,你又将我错认成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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