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骁这话虽然说的冗长,显得七拐八拐的,但确实就是在挑明了说一件事,覃子衿已经及笄了,只要会风离去,风离就能够有恃无恐的与东泱开战。而现在,能够让东泱与风离僵持的把柄就握在贺骁的手上,能不能打起来,都是由贺骁说了算。
东泱王显然被贺骁说的话给气着了,原本就撑不大开的眼睛更加是嘶眯了些,“你不是说…你后日就要娶覃子衿么,大张旗鼓的成亲?”
东泱王像是抓住了贺骁的把柄一般,故此说起这话来都显得中气十足,完全每一句了方才病怏怏的样子。
“哦?”贺骁眉眼一动,“没想到父王虽然卧病在床但耳朵终究是灵光的很啊,确实儿臣是这么说的,可是站在的监国大权在儿臣的手上,儿臣一时被冲昏了头脑,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
贺骁的话说的很随意似得,甚至还抖了抖肩膀。
“你…你…”东泱王被噎的说不出话来,看着贺骁的眼神带着恨意。
“以上,父王,儿臣的看望也就到这儿了,还想父王好生休息,好生养病,还有两日呢,听说风离已经派出了使臣就要将子衿给接回风离去呢。”
说罢,贺骁率性转身,留下了一个挺拔的背影…
“站住!”
东泱王宛如正处在暴怒的当中的衰老的狮子一般匍匐在床头前,又因为太过激动身体又太过虚弱所以忍不住的倒在了床前,奋力想用胳膊将自己给撑起来,却发现怎样都是无法的。
贺骁难得乖巧的停下了步子,然后背着光微微侧了侧头,英俊的脸上却被蒙上了一层轻飘的黑色幔帐,看不清他的表情。
“父王还有什么事要讲?”贺骁轻飘飘的丢下了一句话。
东泱王宛如酝酿了许久一般,“你当真要做的这般的绝?你当真要将朕给逼上绝路?”
东泱王的神情宛如被地狱给撕扯了一般,带中浓重的化不来的绝望,好似每时每刻灵魂都在被鞭笞一般。
“父王在看着我娘亲绝望而死的时候,用祈求的眼神看着您的眼神,只为求我一条生路的时候,父王怎的不这般说?父王曾经也是将别人给逼上绝路的啊…”
贺骁的声音带着悠长与晦涩,在说道最后一句的时候却带着难得的哽咽,只能说幸好被阴影笼罩着,不然他蓦然通红的眼眶一定会被透视在所有人的面前。
因为贺骁重新提起了故事,让东泱王也是微微发怔,宛如树皮一般干枯的手指微微蜷缩起来,上头青筋爆出,让一整只手都显得苍白无力。
“你…还没有释怀么,朕这么多年就是想尽力弥补你,所以事事都随着你的意思来,你却还没有忘怀那些过去的事?”
东泱王索性用额头靠在了床头前,然后颓然说道。
“呵呵…”
贺骁将头甩正,然后彻底的只留给东泱王一个无情的后脑勺,嗤笑了两声,就在东泱王以为贺骁还要继续笑下去的时候,贺骁的笑声戛然而止,然后则是如冰一般冰凉的声音,“若是有一个在您宛如白纸时的时候在那上头滴上了两滴墨汁,怕是您是怎么的都无法将其擦拭干净,怕是要记挂一辈子的罢。父王,你被丢进了冰透了的水里头过嘛,那可是宛如陷入深渊的感觉啊…”
一语终结,贺骁便直接不管不顾的抬腿出去了,只留下大殿里回响出的富有磁性与狠劲的声音,“还有两日…”
东泱王目送着贺骁离开,然后颓然用额头撞着床头。
“我活了一声,怎的就败在了自己的儿子身上…瑶儿啊,你说咱们的儿子为何就是不肯原谅我呢,瑶儿,你原谅我了嘛,你在天上能够体谅我嘛?”东泱王抬头看着床顶,仿佛透过金黄色的幔帐能够看见无垠的墨色的夜空一般。
贺骁走出了寝殿里头,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头扬起,望向天空。白皙的手指探向了垂落在内心处的抹额里头镶嵌着的翠玉,爱不释手的摩挲着,仿佛将自己的所有情感都倾注进了里头似得。
口中则是无声的喃喃,“娘亲,您看见了,您会怪儿子吗?儿子只是觉得您在最好的年纪,遇上了最不好的人,觉得不该罢了。儿子做的一切,只是想要您能够安息罢了,想要夺回原本就该属于儿子的东西罢了。您放心,待儿子将王位给夺下了,一定将您的骨灰带回您的家乡去,建一座庙宇,然后烧香拜佛供着您,让所有人都知道娘亲您一点都不低贱,是全天下最尊贵最仁慈,最善良的女子…”
说着说着,贺骁的眼里已经有金光泛泛的东西开始在眼眶里头打滚,让原本就清亮的眸子更加晶莹剔透。
贺骁的喉结微微滚动着,然后酝酿了半晌,终又发生,“儿子要让所有曾经看不起您的人,唾骂您的人,都站在您的骨灰下仰望着您,一定…一定…”
指节分明且纤细的手指紧紧的拽在了一起,然后青筋爆出,指节泛红。
贺骁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动作,除了眼眶里头又两滴剔透浑圆的水珠掉了出来,从眼眶边滑落,然后交织在下巴上,汇聚在了一起,从虚空中高高坠落。
今日的夜空万里无云,疏朗的星星点缀着墨色的夜空,偶有一个尤其的两眼,仿佛将周边所有的亮光锋芒都夺取了似得,亮的让人挪不开眼。
直到那两滴情泪划过之时,那颗最亮的星星却跟着闪烁起了诡谲的光,仿佛在呼应那两滴泪水似得,连带着,抹额上的那块翠绿的玉石也微微闪烁了起来。
贺骁猛的低头,然后用手背擦了擦脸,将并不显眼的泪痕给擦拭了去,吐出了一口长长的浊气,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
定了定神色,偏了偏头对着阿陈说道,“走吧…回府去。”
阿陈着才仿佛被贺骁的话给召回了跑开的神,然后恍然点头,“是,主子,阿陈走在前头吧,给您打灯。”
贺骁点了点头,并没有说别的…
在贺骁泛黄的记忆中,那个绝美的女子曾经很温柔的捂住过他的眼睛,然后亲手为他将抹额给带上,然后将脑袋搁在他并不足以为女子遮风挡雨且狭小的肩膀上,然后柔声浅吟,“骁儿乖,男子汉大丈夫不应该流泪,若是以后骁儿想哭了,难受了,就摸摸娘亲给你留的玉,那是娘亲的眼泪。骁儿摸了它,娘亲就替骁儿哭完了,骁儿就不难受了…”
喜欢骨酒请大家收藏:(www.20xs.org)骨酒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