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禁邪术的缘由也在于此,术法固然无罪,可人心『性』不同,能够老老实实通天大道走,何必去走悬崖陡壁,要知道世上许多事没有回头的路。孟长青送吴聆下山时,已经是深夜了,前两日刚下过雨,山道上有些泥泞,孟长青走了一程,低声道:“我总觉得近日要出事。”这风雨欲来的意味已经渐渐浓了起来,孟长青觉得自己似乎能够嗅到血腥味,近日的许多事,思来想去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从陶泽到吕素,仔细想想,都有些不同寻常。
“不必多想。”
“吕素一个常年在外闯『荡』的女子,应该知晓分寸,天未亮时孤身一人出城去商会,她是去做什么?”
吴聆低声道:“北地的天亮的晚,那时辰街道上已经有了不少人,她兴许是有急事。”
孟长青又将那一日见着吕素的最后一面回忆了一阵,没有想出什么,于是也没说话。
走到山脚下的时候,吴聆忽然低声道:“陪我下山走走吧。”
孟长青有些诧异地看向他,略一思索,回道:“行啊。”吴聆此次前来是为了长白弟子伤人一事,一到玄武先去拜见了玄武掌教南乡子,孟长青送他下山,按道理孟长青是不能够走出山门的,毕竟玄武弟子规矩摆在这儿。可孟长青觉得,吴聆既然开口了,他陪着他在玄武附近走一走也无妨,他是头一次听见吴聆对他提要求。
巡山的弟子是紫来峰的弟子,李岳阳的师弟,孟长青和他打了个招呼,那弟子也觉得没什么,让孟长青出去了。
孟长青看看吴聆,吴聆也不认识路,孟长青想了想,带着他去了最近的镇子转转。玄武的弟子不准许下山,但是年纪小的弟子也会放了晚学后常去临近的镇子去转转,那里都有玄武的分道观,算起来那地界也算玄武境内,只要不招什么事,师长们对此也都睁一眼闭一眼。孟长青没怎么去过,陶泽从前派『药』时常去,会带点镇子上的吃食回来。
深夜了,大街上依旧很热闹,人来人往,这两日是个东临的一个古老节日,要过小半个月,深夜了街上仍是挂着许多灯,也有老人在街头给小孩表演皮影戏。孟长青与吴聆在街头看了一会儿,演的是出《天师伏魔》,讲得是黄祖骑鲲斩玄武一事,烛光一打,活灵活现。几个小孩子蹲在地上凑近了看,眼睛都不眨一下。
落幕前,黄祖持巨剑骑鲲北去,玄武缓缓沉入海中,天地间金光大盛,老人忽然腾出一只手敲了下锣鼓,“万魔退散,春临大地,泱泱东临四千年。”一群小孩中间看得激动不已,见状终于嗷一嗓子庆祝开了。
光影转换间,正好有两束照在了吴聆的脸上,他看着那缓缓落幕的皮影戏,光灭了下去。
孟长青在他旁边也看着那落幕的戏,那被剪得栩栩如生的黄祖剪纸搁在小案上,手中还握着巨剑,这位道门的先祖已经变成了一道剪影,却仿佛还要骑鲲南海斩妖伏魔,有无数的孩子在他身后为之喝彩欢贺,看着他从古老的神话中走出来,看着他所向披靡,天下无敌。
当年的道门宗师已经成烟作土,万古人间不灭东流。可仔细又一想,这一代又一代的春南孩子,风貌气象无一不酷似其先祖,道门所求长生,这大约就是吧。
老人瞧着这些孩子喜欢,又开了一场,重开了几只皮影匣子,一阵锣鼓喧天。
孟长青看向吴聆,发现他搁一群孩子里看得还挺认真,问道:“你从前没看过这些吗?”
“从前都是一个人看,今日再看,似乎有些不同。”
孟长青看着他那副样子,忽然逗他,“有什么不同?”
“从前觉得热闹,而今觉得,无非是一个人待久了,见着什么都觉得热闹。”吴聆看了眼孟长青,“走吧。”
孟长青负手站在原地望着他,身后锣鼓咚咚锵锵地响。
吴聆走了两步,发现孟长青没跟上来,回过头去,却发现孟长青正打量着自己。忽然,他看见孟长青捞起衣摆,凑到地上的一个小孩子耳边说了句话,小女孩原本在看皮影戏,听完孟长青的话,有些不解地睁大了眼,孟长青从怀里塞了个什么东西给她,她立刻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吴聆看着那小孩攒着气朝自己跑了过来,吴聆低下身看她,“他说什么?”
小女孩抓着吴聆的肩膀,凑过去,咬耳朵似的憋着笑说了一句,“他说他喜欢你。”
吴聆原本仔细听着,一瞬间怔住了,他忽然抬头看向孟长青。小女孩挣开了他的手,跑开了。孟长青只是看着他笑,也没什么不好意思,可能是在硬撑。
小女孩拿了钱蹬蹬蹬跑去买纸包糖了,一旁的小孩子见她有钱,都一窝蜂地朝她走过去,叽叽喳喳地问她钱袋子哪里来的,小女孩接过糖,被挤在糖摊子前。“刚刚那个道士哥哥让我去和那个大哥哥说句话,别挤我!”“说什么说什么?”“他说他喜欢他啊!就他!不要抢我东西!”护食的小女孩一个着急直接一嗓子吼了出来,街道上所有小孩连带着路人都看了过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