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学了个半懂不会,半知半解的踏进地狱,‘报应’不来才怪了。
所以还是不教了,教了的话……这些根本不曾经受过毒打搓磨的子侄……只会摩拳擦掌的感到兴奋吧!觉得自己得了不传之密,已然学会了他说的那些招数,便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同人过过招了,可哪有这么简单的事?聚宝盆……没少教过家里人吗?不还是人一死,便迫不及待的露了底。
即使如他这般,学会那也只是相对手腕能力不如自己之人而言的,谁又能保证永远不会碰到手腕高于自己的那个人呢?黄汤挥了挥手,将连同‘乌眼青’在内的几个子侄挥退了下去。
他其实也怕,哪怕在河岸边走了一辈子了,却是依旧时时刻刻警惕与害怕的。没办法!周围皆是些行事不择手段、毫无底线的恶鬼,谁……不怕?他也怕,自己尚且不能保证善终,自也希望子侄离这群人越远越好的。
目光落到了案几上揉成一团的纸团上,打开案几一角烛灯的灯罩,用打火石点起了烛灯。
白日点灯,当然不是为了照明,而是为了将自己无意间露的底彻底烧毁,不示于人前。
所有的痕迹,但凡能销毁的,都要尽数销毁。
要知道,在恶鬼面前露底,是会遭‘报应’的。
揉了揉眉心,一股没来由的疲倦感涌遍全身,如此劳心劳力,时时刻刻担惊受怕的,怎会不累呢?
所以,他这身体至此还是精神矍铄,足可见是天赐的福分啊!
身体的病好治,心病却难医。如此神神叨叨之下,也不曾疯魔,又或者自己早已疯魔而不自知,不管疯没疯,却能不被人瞧出来,还真是多亏了自己自幼时起,便天生的冷情了。
按说自己这般冷情、毫无同理之心之人本是不适合当个大夫的,可眼冷、心冷的他面对人的身体时也如同看死物一般冷静,扎针也好、诊脉也罢从来不为情绪所扰,好似旁观者一般认真的观察着那些病患。
对人对物如此淡漠,提不起兴趣,这……当真同大夫那‘救死扶伤’的四个字南辕北辙。他也觉得稀奇,更稀奇的……是他竟然成了众人口中的‘神医’?若是一直如此,直到善终……那还当真是对库房里那些被收起来的,无数病患送来的‘救死扶伤’、‘仁医’的匾额成了莫大的嘲讽了。
也不知老天允不允他善终?若是允……那便证明不止‘仁医’能成神医,‘鬼医’也能成神医嘛!
一想到这里,黄汤的嘴角便忍不住上扬:如此……还当真是有种世事颠倒的滑稽可笑之感了。
只是……想到前几日那接连遭遇的一茬事,不论是被人强行留饭,还是那内务衙门门前的示众……都让他有种说不出的微妙之感。好似……大劫降至啊!
还有半个月他便七十了,到坎上了,若是跨过这个大劫……也不知能不能往八十那道坎迈近了。
人生七十古来稀,他却能活那么久……实在是稀奇!也不知为什么老天允他这等人活这么久!
当然,他只是有种大劫将至的感觉,却尚未看到大劫的影子,那群乡绅却是已让他看到大劫的影子了,当然,乡绅自己是看不到自己在劫难逃的。
这般一想,也不怪那群乡绅这么多年不肯见好就收的收手了,实在是……没看到天上降下的雷霆万钧,也未看到官府的霹雳手段,又如何会惧怕做恶会遭到报应呢?
怕鬼确实是怕的,嘴上怕,身体怕,可心里却不见得是真的怕!若不然,也不敢如此将活人欺负死了。毕竟人死是要变成鬼的,既然敢将活人欺负死了,可见心里没那么怕鬼!
盯着那一团一不留神露了底,却又被及时烧成灰烬的纸团认真瞧着,旁人看自己这般坐在亭中,半阖着眼垂眸不语,只以为自己是同多数年岁大了,养成‘静坐’习惯的老者一般‘静坐参禅’了,却不知自己坐在这里想的,竟是这些事。
不过,这也算静坐参禅的一种吧!是谁说参禅定要参个善道出来的?不能参个人性险恶出来吗?
就似他这等人的存在,他一直觉得稀奇一般。
自己好似生了一张辩理再清晰不过的嘴以及一副看人观事再明白不过的脑子,是以对人说的话永远那般在理,看的是非曲直永远那般明白。明明知道的那么清楚,看的那么明白,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按说自己这等‘大明白’,若是知行合一的话,他……当是似史册中留名的那些刚正不阿的‘贤良忠臣’一般的存在。
可于自己而言,这般的‘大明白’却成了他常年游走河边而不湿鞋的利器,永远都快人一步,在危险来临之前便早早避开了。所以这么多年,也几乎没有什么人看到他的这一番本相。
世南离他这般近,也是个聪明人,却始终难以理解他如此明白的一个人怎会落到如今这幅田地的。
眼下想想这有什么奇怪的呢?因为世南看到的,始终只是他覆在自己本相前的那张面具罢了,当然难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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