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说声音越小,脸上带着明显的歉意。
明明说好了要管理好铁匠协会,稳定人心,不给唐三他们增添额外的麻烦,可转了一圈,自己还是没能完全压住内心的焦虑,把这份压力传递给了唐三。
思龙自己心里也有些几分不好意思。
唐三倒是丝毫不在意,面对未知的情况,焦虑、恐惧和担心,都是很正常的情绪波动。
若是毫无感觉,那才奇怪呢。
唐三顿了顿,再次看向思龙,其实他觉得思龙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就像刚才说的,协会内人心惶惶,这一点他们五个人都很清楚,也能感受到那种压抑的氛围。
但是,最难得的是,尽管内心不安,却没有一个人真正把这份压力带到他们几个面前,没有为他们增添额外的负担。
他回想起这几日的经历,每一个在路上偶遇的铁匠,都是努力挤出笑容,笑嘻嘻地他打招呼,热情询问是否需要帮忙,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看不出任何异常。
这份克制和体谅,不正是思龙管理得当并且将大家凝聚在一起的结果吗?
唐三的话语,如同暖流,缓缓驱散了思龙心中的那点窘迫和自我怀疑。
他这才意识到,原来那些他以为的“不够好”,在唐三眼中,已经是极其难能可贵的秩序和坚韧了。
短暂的讨论结束后,锻造室内那压低声音的交谈便戛然而止了。
思龙心中积压的疑虑得到了唐三耐心而肯定的回应,仿佛吃下了一颗定心丸,那点不好意思也化为了更坚定的责任感。
他不再多言,只是郑重地对唐三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紧接着,室内便响起了熟悉的,锻造锤沉重而精准地敲打在炽热金属上的铿锵声。
一声接着一声,稳定、有力、充满专注。
那声音仿佛带着一种奇特的魔力,瞬间驱散了之前弥漫在空气中的那丝不安与焦虑,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重新拉回到了眼前最实在,同时也是最令人安心的事情上。
地下深处,普路托斯微微抬起头,仰望着上方那未经打磨,显得粗糙而原始的石质天花板。
她的唇角不自觉地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极淡却真实的笑意。
那一声声透过地层传来的,富有生命力的锻造锤碰撞声,仿佛并非砸在金属上,而是精准地砸在了她的心坎上,引起一种奇妙的共鸣。
五号锻造室,其实是神匠楼高生前最常使用的工坊。
正因为如此,普路托斯才在改建这片地下领域时,特意将地上与地下最稳定的出入口通道连接到了这间锻造室的下方。
就是为了能时常听到那让她感到安心的,属于楼高的打铁声。
那声音于她而言,就如同最美妙的乐章。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楼高会那般义无反顾地选择跟随唐三离开。
之后的铁匠协会虽然依旧人来人往,炉火不熄,叮当声不断。
但在普路托斯听来,却怎么也找不到之前那种能让她心潮澎湃、沉浸其中的独特感觉了。
后来又过了几年,思龙逐渐成长起来,技艺日益精湛,从他锤下传出的声音听起来也越发沉稳有力,能听出深厚的功底。
但以普路托斯那挑剔到极致的耳朵来评判,仍旧觉得思龙的“锤音”与楼高那种近乎与金属融为一体的灵性和霸气有着不小甚至很大的差距。
说实话,普路托斯心中是有些失望的,甚至一度觉得这片土地上的锻造之魂似乎已经随着楼高的离去而黯淡了。
因此,即使后来思龙挪去了更新,更宽敞的三号,她也固执地没有将地下入口的位置更改过去。
她依旧守在这五号锻造室之下,仿佛在守着一个渺茫的希望,期待着有一天,能再次听到那种能让她灵魂为之震颤的锤音。
原本普路托斯以为这会是一个永远不会实现的渺茫愿望了。
楼高已逝,他那种人锤合一、充满创造激情与灵魂力量的独特锤音,在她看来已是绝响。
后来者或许技艺娴熟,或许力量强横,却总像是缺少了那最关键的一缕神韵。
她早已接受了这个现实,只是习惯性地留守于此,如同守护一座无字的纪念碑。
可是今天,透过厚重岩层清晰传递下来的韵律和节奏,却好像隐隐带着某种,不一样的东西。
那敲击声依旧沉稳有力,每一声都蕴含着对力量精准无比的掌控。
但在这份精准之上,似乎又叠加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灵动的“意”。
那不再是机械地重复锤炼,更像是在用锤音诉说着什么,与金属进行着一种深层次的交流与引导。
一种,她曾在楼高时期隐约感受到的,却似乎又更加圆融和充满前瞻性的“意”!
普路托斯激动极了!
她强大的神识能让她清晰地捕捉到地面几乎所有的动静,包括唐三和思龙之间每一句对话。
她自然知道,论及锻造技艺的广博、精妙与开创性,唐三的水平绝对是远在思龙之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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