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一，寒衣节，距离苦海镇被山贼洗劫已过去数日。
镇外西山荒野，杂草丛生的山林里，一眼望去全是密密麻麻的坟丘，数量不下近百座。
一群年幼的孩童站在坟地外的一条路上，头上缠着白色布巾，坟地间陆续有孩童走出来，和这些孩童站在了一起。
人群旁边，秦欢弓着背坐在一块木墩子上，神态懒散半眯着眼睛，不时抬头望一眼坟地里被风吹起的冥纸。
身负巨剑的段玉，脊梁挺得笔直站在秦欢身后，抱着双臂耷拉着眼皮。
山野路上，一匹骏马疾驰而来。
来人勒马停下，翻身下马快步行至秦欢面前，弯腰拱手道：“属下王鹏，拜见公子。”
秦欢抬手挥了挥，王鹏起身扫了眼一旁的众多孩童，收回目光后，面色恭敬地道：“镇废弃的武馆已派匠人修缮好，空余的屋子也收拾了几间，供大伙儿居住，公子还有什么吩咐吗？”
秦欢思忖半响，对其道：“暂时没有，你可以回腐犬堂了。”
王鹏点点头，“属下告退。”完驾马扬尘而去。
过了片刻，秦欢慢悠悠地站起来，对一众孩童招了招手，迈步朝前方走去。
孩童们跟在段玉身后，随着秦欢朝回苦海镇的方向走着。
自那一夜秦欢活着从青龙寨回来，之后便答应了陆行舟，成为腐犬堂名下的一员。
两人没再会面，即便同意了陆行舟的条件，也是由陆行舟派来的那名手下传达。
不需要任何形式上的约定，陆行舟似乎很信任秦欢，当夜收到回复，便连夜派出手下帮助秦欢重建苦海镇，甚至还花钱请来匠人，在镇里修缮了一间武馆。
无论是苦海镇的悲惨遭遇，还是青龙寨的灭门，都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襄阳一如既往的平静，无人在意一个落魄的镇是否换了主人，更无人在意其主子是谁。
似乎一切又回到了既定的轨迹。
老乞丐将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丐帮弟子，全都召回了苦海镇，经过众人协商，最妥善的法子，便是让苦海镇维持往日的情形。
镇外的驿站新换陵主，镇上的客栈茶楼和饭店又开始营业了，过往的江湖中人，路经簇依然会选择打尖暂歇。
至于这些门道由谁去负责，那就不必秦欢操心了，老乞丐自然能物色到合适的人选。
曾经的丐帮弟子，换了一种身份，从阴影里，活在了阳光下。
众人回到苦海镇已是午后，镇入口守着几个手持长棍的丐帮弟子，见秦欢带领一行人走来，几人都笑着打招呼。
秦欢一一点头回应，淡淡道：“派两人守着就行，其余人随段玉回武馆习武。”
几名弟子听罢，各自都脸色一喜，忙不迭地点点头。
站在一旁的段玉，对一众孩童冷冷喝道：“别傻愣着，都回武馆。”
众孩童低声应是，快步朝街上跑去。
待这些孩童走远了，秦欢看向段玉，淡声道：“武馆交给你，我去一趟老头那儿。”
段玉点点头，大步走向长街。
秦欢停在镇入口的石柱门楼之下，略微回头看了眼后方。
几经辗转，想不到我还是回到了簇！
秦欢咧嘴一笑，迈步走向前方。
街上走过一群群改头换面的丐帮弟子，看上去不再邋里邋遢，与常人无异。
街边铺恢复成往日模样，附近村庄的普通百姓照常在簇摆摊，贩卖一些零碎物件。
若是没有强大的人保护，处在大城之外的普通百姓，人人都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或许苦海镇并不安全，但为了谋生，他们却别无选择。
他们也可以去襄阳城，但任何一个地方，下至贩夫走卒，上至达官显贵，都有一张巨大的网，生存在这张网里面，牵扯着无数的关系。
无依无靠的普通人，要想在襄阳城摆一个摊，只怕都很难。
人物有人物的悲哀，大人物有大人物的苦恼。
生存在最底层的人，只是想活下去而已，别无奢望。他们的能力，限制了他们的野心。
秦欢在长街上慢慢地走着，目光随意地打量着来往的行人。
一丐帮弟子停在卖材铺子前，微笑着递给老妇人一张写了字的纸张。
老妇人面露惧色，双手颤颤地拿起纸张，表情为难道：“伙子，我不识字，你想买什么直吧，你给我这个，我看不懂的。”
这弟子笑了笑道：“老人家，我们要在这里授武招收弟子，您可以让家里的孩子来试试。”
老妇人摆了摆手，不住地摇头道：“你可别糊弄我了，我们穷苦人家哪儿来的钱拜师习武，饭都吃不饱呢！”
这弟子哈哈一笑，“放心吧，免费的。”
老妇人半信半疑地望着他，这弟子不再多言，继续朝下一处摆摊的人走去。
……
相似的一幕幕落在秦欢眼里，秦欢收回目光，停在街边的一间院落外。
苦海镇有人免费教授武功，这消息很快就会传遍城外大大的村庄。
这个世界里，各门各派把武艺传承看得比命还重要，老乞丐却让秦欢走这条路，无异于要和下所有门派对着干。
扬手敲了敲门，木门缓缓拉开，瘦骨嶙峋的老乞丐弓着背，扫了眼秦欢，摆摆头示意他进来。
秦欢跨过门槛走进院内，反手将门关上。
老乞丐慢吞吞地走到院中，坐在一张躺椅上，轻轻摇晃着，淡淡道：“如何，老夫的办事能力，你可还满意？”
秦欢略偏着头，脸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是在向我请功么？”
老乞丐干咳一声，面露责备之色，笑骂道：“混子，尊老爱幼你懂不懂，枉我这把年纪还不辞辛苦跟你闯荡江湖。”
你还有别的选择么？
心中莫名有些烦躁不安，秦欢抓了抓乱糟糟的短发，快步走向一间厢房，话语略带催促地道：“别再藏着掖着，多教教那些孩儿，留给你我的时间不多了。”
话毕，秦欢走进厢房关上了门。
老乞丐停止摇晃，目光复杂地望着紧闭的木门，叹了叹气。
“是啊，时间不多了，我得在临死前，帮你把路铺好才协…”老乞丐轻声喃喃一句。
但也不可操之过急，否则会引起某些饶注意，对你有害无益。
等了十年，再等三年又何妨，但愿我能见到那一的到来！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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