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三章柳林中的笛声
肖三公子怒吼着抽手，手终于抽出来了。就在手抽出来的一瞬间，突见蓝光一闪。
蓝光一闪之后，便是一声剧烈的爆炸声。肖三公子握剑的手，在爆炸中变成的碎末。
离飞笑缓缓倒了下去。
肖三公子吃惊地看着自己的断臂，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属下们怔了半晌，才如梦方醒。他们惊呼着围拢过来：“王爷……王爷……”
一个彪形大汉撕下自己的衣襟，为肖三公子包扎了伤口。
肖三公子额上的冷汗涔涔而落，他浑身颤抖着，突然惨叫一声，昏了过去。
东方已泛白。
冰冷的雨点打在离老夫人的脸上。
离老夫人已苏醒了过来。
小院子的门敞开着，肖三公子一伙人，已踪迹不见了。
离夫人第一看见的，便是斜躺在院子中间的离飞笑。
“儿啊！”离老夫人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发疯一般地冲了过去。
离飞笑眼睛紧闭，冰冷的雨水已将他完全浸透了。
“笑儿……笑儿……你醒醒……你醒醒……”离老夫人抱住儿子，泪如雨下。
离飞笑终于睁开了眼睛。
离老夫人颤抖着手，抚摸着离飞笑的脸。
离飞笑脸上有泪滑落。
那五尺八寸长的长剑，还插在离飞笑的小腹里。
离老夫人紧紧地抱住儿子，放声大哭。
离飞笑喘息着，他乌黑的嘴唇抖动了半天，才终于喊出了声：“娘……”
离老夫人惊喜抬头：“笑儿……”
离飞笑喘息着，一张脸没有任何血色，他断断续续地说着话：“儿……不是孬种，以前……我虽然做过……许多错事，可现在……”说到这里，他实在是说不下去了。
离飞笑的胸膛在剧烈地起伏着。
离老夫人的眼泪落在离飞笑的身上，她颤声道：“为娘……知道。”
离飞笑本是黯淡的眼睛，突然有了光彩，他缓缓抬起头，凝视着墙根底下那蓬倔强的小草。
人的生命，还不如这墙边的小草。小草枯了，明年还可以破土吐绿。可人呢？离飞笑暗暗叹息了一声，他忽然想起了自己那孤苦无依的童年。想起了那没人疼，没有人爱的日子。小时候，他做梦都在想着娘，可长大做官以后，他却不敢认娘。他害怕别人知道他的身世。太要脸的人，往往会酿出许多太要脸的悲剧。这是人类的悲哀之一。这种悲哀，过去有，现在有，将来恐怕还会有。
离飞笑不敢流泪，他怕娘看见了难过。
离老夫人弯着腰，为儿子挡雨。冰冷的雨水，顺着她鬓角的白发滴落。
离飞笑哽咽着，他仰面望天，泪水已堵住了喉咙。
离老夫人抱着儿子，生怕一松手，儿子就会飞走。
离飞笑终于平静了下来，他突然喊了一声：“娘。”
离老夫人答应了一声，泪水就掉了下来，落在离飞笑的身上。
“儿不孝……这些年……”离飞笑说这话的时候，心在滴血。
离老夫人摇摇头：“我不怪你，如果我是你，我也不会认这个娘的。”她望着远处的青山，长长叹息道：“为娘沦落风尘，连熟人也不敢见，更何况是自己的儿子？就算你来找我，我也不会见你的。”
离飞笑道：“我知道……娘是被逼的……”
离老夫人叹息了一声：“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现在还提它作甚？”
离飞笑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娘……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离老夫人轻声道：“什么事？”
离飞笑喘息道：“以后您见着洛小枫……告诉他……梦儿已落在了肖老三的手里……”
离老夫人恨恨道：“肖老三贵为王爷，没想到尽干些卑鄙龌龊的事情。”
离飞笑长叹了一声，缓缓道：“我跟肖老三多年……没有想到……最后竟也栽在他的手里……”
离老夫人道：“我也小看肖老三了，他的武功绝不在当年你的外公之下。”
离飞笑道：“这些年……肖老三深藏不露……否则……否则……我绝不会……这样轻易……被他制住……”
离老夫人安慰儿子，道：“以后你要好好练剑！一定可以打败肖老三的。”
离飞笑苦笑道：“孩儿没有以后了。”
离老夫人嘶声道：“你……你说什么？”
离飞笑淡然一笑，一脸的平静：“肖老三已伤了我的……五脏六腑……就算他不刺我……这一剑……我也活不过三个时辰的……”
离老夫人浑身颤抖，眼泪又涌了出来。
“娘……带你去城里，找最好的大夫……走，我们现在就走。”离老夫人紧紧地抱住离飞笑，她已冲出了小院。
“娘……等一等！”离飞笑颤声道。
离老夫人站住，她已看不清儿子，泪水早就蒙住了她的双眼。
“娘……儿生前没有伺候过娘……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娘亲的……养育之恩……”离飞笑说着话，他忽然伸手，拔掉了小腹上的长剑。
鲜血喷出来，撒了一地。
离老夫人哭喊着抱紧离飞笑：“你这个……冤家……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离飞笑已缓缓闭上了眼睛。
离飞笑死了，他死得很平静。
离老夫人跌坐在地上，他怀里还紧紧地抱着儿子的尸体。儿子死了，她的心也空了。
这些年，她忍辱负重，可现在，她所有的努力，都变得毫无意义了。她的寄托，她的梦，都没有了。她紧紧地抱着儿子的尸体，呆呆地坐了一上午，然后又坐了一下午。她不想流泪，她只想流血。血债只有用血，才能还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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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月融融。
皇甫山庄一片寂静。
肖二公子踏着没膝的杂草，走进了皇甫山庄。
夜。静夜。
肖二公子站在庄里的小河旁，面对着满堤的烟柳。
柳林深处。突然传来凄婉的笛声。笛声顺着流淌的河水，飘出去很远，很远……
肖二公子叹息了一声，忽然大踏步走进了柳林。
林中杂草遍地。一棵枯柳旁，有一块巨石。巨石上，盘坐着一位公子。公子，衣白，手白，头巾白，他的脸更白，仿佛是万仞山上久封的积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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