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仰天大笑,我一直以为自己在保护他,可他却是这整个地宫里最不需要保护的人,也是纳比惑最需要的,或者可以说是梦寐以求的人,不,是暗器。
我的鼻腔酸涩,我的嗓子也火辣辣地烧,他眼中的锋芒忽然全部消失,他忧伤地垂下头,说:“哥,你说得对,死是个美丽的字,死可以解脱,可以被救赎。”
我咬着唇,一句话也不说,我怕我一开口,声音会哽咽。我提起剑,我不想逼他,所以我自己了结。我把剑架在脖子上,可我被他定住不能动弹。他走到我面前,拿走了我手上的剑。他的指替我擦去我脸上的血迹,他的声音哽咽而温柔,他说:“哥,这一次,换我来保护你。”然后他提着剑离开,离开前,他说:“哥,你离开这里吧。”
我没有看到他离开时的身影,因为我背对着他离开的方向。
十弟死了,一个人死在某个寂静的角落,他没有让我看到,因为他怕我难过。
在我两百岁的时候,我终于得以脱离这个地狱走向外面的世界。在这个地宫里,我曾杀死自己的至亲至爱,所以,外面那个与我无关的世界,更活该被我屠戮。
我带着报复的决绝和满身罪孽强势闯入这个大雪纷飞的世界,它干净纯洁,晶莹剔透,颠覆了我对遐想世界的全部认知。我以为,外面的世界是另一个地宫,所有人都应该被毁灭,而我会像杀死我的仆人,我的导师以及我的兄弟们那样杀死他们。
十弟是我生命里最干净的角落,而他死去了。既然干净的世界不应该存在,那我就把每一朵雪花上都染满血的颜色。但恰恰相反,地面上的雪世比地宫复杂得太多太多,充斥着太多不受控制的力量,我讨厌这种感觉。
离开地宫的第二个月,我被带去见纳比惑,和我同时出现在大殿里的还有我的妹妹缕析。缕析来自另一个地宫,那个地宫,关着纳比惑所有的女儿,这个世界上最苦命的公主们。缕析比我小十七岁,是那个地宫里唯一走出来的公主。
纳比惑不需要太多的孩子,他需要的只是其中的最强都,能替他完成宏图大愿的最强者。
我和缕析站在大殿外互相打量着,并暗中评估着对方的实力,只要纳比惑一声令下,我们就必须扑上去,把对方置于死地。我们都有站必须活下去的强烈渴望和理由,她为了她的姐妹,而我为了我的兄弟。
我冷冷地盯着王座上的纳比惑。他的相貌并没有我想像中的那般凶狠残忍,由于日复一日地布局、算计,他显得无比苍老。略显肥胖的身体上撑着一颗皮肤松弛的脑袋,两只细眼下挂着大大的眼袋,鼻头塌瘪,嘴角下垂,给人一副老态龙钟的感觉,如同凡世的垂暮老人。我和缕析走进大殿的时候,他正无精打采地窝在王座里,恨不得嵌进去的样子。
我接到的第一个任务是请一个涣雪的秘术师出山,缕析的第一个任务是进入刹雪阁,并统领它。
我带着一个大臣去请那个秘术师,可他很不识抬举地拒绝了我的彬彬有礼。我意识到他是不受控制的,而我说过我讨厌这种感觉。我在回宫不久后的一次狩猎中杀了他,但所有人都以为他云游四海去了。
我一个人晃晃悠悠地离开那片林子,是的,我一个人,因为我把那员大臣的命留在那里了。在这片林子的边缘,我看到一个手足无措的小姑娘,正惊惶地呆站在一条巨蟒的血盆大口之下。我惊诧,在这个弱肉强食的雪世,竟然还会有这样柔弱无助的存在,我想起了十弟,于是我救了她,并带她回宫。后来我回忆起初遇她时的画面,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在那个静态的画面上,降临在她身上真正的灾难并不是那条大蛇,而是我。
我出宫狩猎,恋儿失踪了,我四处明察暗访,然而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再次见到恋儿,已是一百三十年之后。她一身妖娆的红装,披散着火红色的长发,就像刚从火焰里跳出来的修罗公主,她面无表情地喝下我的血,从此成为我的附属品。
在这一百三十年中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缕析以三百一十三岁的年纪成功荣登刹雪阁阁主宝座,而恋儿以三百二十岁的年纪成为雷特娅,她们都没有三百多岁少女应有的天真童稚,却懂得如何像成熟女人一样卖弄风骚。
之后所有事情的发展都超出我的预料之外,事态正朝着无法逆转的方向演化蜕变,但最终殊途同归。
我第一次怒不可遏地与纳比惑针锋相对,是因为他竟然要把我的恋儿送去给车寒做妃!多么可笑,他要把我心爱的人送去做别人的女人!把我最后的守望也从我的身体里剔除出去!这个恶鬼!
我死死地攥着拳,却无法反驳,因为恋儿答应了。是缕析帮了我一把,她说出了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纳比惑听得两眼放光,最后他同意了。
在缕析的计划里,我可以和恋儿一同到那个陌生的国度,连手撒下弥天大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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