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俩回到牌坊中学时,方红梅正在做午饭。她没有与王厚义打招呼,表现得不冷不热,但也没有恶言恶语。
加根见此,没有提织毛衣的事情。
王厚义吃过午饭,就提出要回家。说现在正是忙的时候,加叶加花又调皮,家里离了他不行。临出门时,他又劝加根给潜江的大伯和三叔写信。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长辈,是加根最亲的人。
王加根没有吱声,心里完全没有写信的打算。他恨死了这些有血缘关系却没有一点儿人情味的亲戚。他还记得爷爷活着的时候,厚义经常因为收不到厚仁和厚道承诺的生活费而骂人。他们三弟兄见面就为老人的赡养问题扯皮。总是把爷爷推过来推过去,最终还是推到了王李村,一直到老人离开人世。因此,他们在王加根和方红梅结婚时的表现,并不值得大惊小怪。这种无情无义的叔叔、伯伯、婶婶、婶妈,加根怎么可能给他们写信!
送走父亲,王加根才打开他爸带来的塑料编织袋,拿出那两件旧毛衣,向方红梅说明他爸来的意图。
“不织!我没时间!”方红梅毫不犹豫地予以拒绝,口气相当生硬。
王加根感到很为难。语塞了好半天,又嗫嚅道:“东西送都送来了,不织怎么办?”
“原样给他送回去!”
“可是,我已经答应他了。”
“你答应了你帮他织!”方红梅没好气地说,“我工作那么忙,还要忙家务和自学,马上暑假去武汉面授,有三门课程要结业考试。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哪儿来的时间织毛衣?”
王加根又不作声了。他的确不愿意把毛衣原样送回王李村。不管王厚义以前对他做过什么,说过什么,但这个人毕竟是他父亲。这次来时又表现得那么可怜,求红梅织毛衣的愿望相当恳切。如果红梅坚持不织的话,他只能去托别人,或者送到花园针织厂,花几个钱加工。对王厚义,谎称是红梅织的。
这事暂时就这样搁下来了。
王加根接连打了一个多星期小针,那个鸡蛋大小的红胞就不知滚到哪儿去了。不过,疥疮并没有随之滚蛋。这些讨厌的家伙们继续折磨了他好长一段时间。这期间,徐磊、涂勇、宋双清等好几个在花园工作的师范同学都来过,或祝贺他们结婚,或对王加根表示慰问。
红梅她妈、敬文、腊梅也来过。红梅她妈带来了两只老母鸡和一些自家种的新鲜蔬菜,敬文和腊梅当然只能空着手来看看。
敬文还导演了一场恶作剧。他装作非常难过的样子,无比悲痛地告诉姐姐和姐夫,说他预考没有考上,落选了,已经丧失了参加正式高考的资格。
红梅和加根非常意外,又不好过多地责备他。只是不停地叹息和惋惜,担心家里两个老人受不了这打击。
“骗你们的!我预考过了。”这个被方父认定为“说话只能作参考”的人最后终于说出了实情。
红梅和加根的脸上这才露出欣慰的笑容。
“还有个把月就要正式高考。好好擂一下,别让家里的两位老人和我们失望。”方红梅满怀期望地叮嘱大弟。
王加根办理完出院手续,正式回学校上班时,又得到一个好消息。牌坊中学领导总算为他们调剂出了“婚房”——他和方红梅从此可以告别分居办公室两头的日子,合住到一个屋子里了。
他们的新居位于正对学校大门的第一排校舍,和初一的两个教室连在一起。一通间加半间,面积有二十多平米。根据他们的要求,学校又把那一通间房隔成两半,形成“两室一厅”的格局。和正经八百的套房相比,只是少了厨房和卫生间,再就是没有自来水。
拿到新房钥匙后,王加根开始考虑拖家具的事情。
拦路虎还是没汽车。上次拖木板去方湾,是找方湾街上买水泥的汽车顺带的,这次从方湾拖家具回来,总不能又去找买水泥的汽车送过来吧?更何况,从方湾到花园镇买水泥的汽车,多半是小型农用车,装不下那么多家具。
王加根于是向同事们咨询租汽车的事情。
“租汽车?从花园镇到方湾往返跑一趟,得大几十块钱呢!还不包括家具搬上搬下的人工费。”
宁海涛、肖玉荣、董志芳、赵乾坤、程彩清这些教师们都说租汽车太贵了,光拖几件家具划不算。邹贵州听过王加根的难肠事,突然大义凛然地拍了拍胸脯,说这事交给他来办。他去想办法找汽车,而且不让加根花一分钱。
“事后请我们喝一餐酒就行了。”邹贵州笑着说。
这买卖太合算了,加根和红梅高兴得合不拢嘴。
第二天,一辆草绿色的军用汽车开进了牌坊中学校园。身着军装的司机直接来到王加根的宿舍,说是专门来帮他拖家具的。
王加根这才明白,邹贵州去找驻军部队要了一辆车。这个邹会计,面子还真不小呢!
满满一汽车家具拖回来之后,他们那空荡荡的新房里一下子充实起来了,平添了几分喜庆的气氛。不过,因为家具没有上油漆,看上去还是不像“婚房”,倒蛮像一个家具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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