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城主撂笔,是写的最满意的一次不错。然这满意不过一瞬,继而他便寻思着殿下已去凡间,该怎样织造一个相遇的巧合,他微觉头疼地揉了揉眉,叼着笔头发愣。可恶,明明已有了相护心中人的能力,此时倒有些近乡情怯。便横了心丢了笔,召来人吩咐自己要暂离数月,非要事不必汇报。
殿下,今次,我不会再离开了。
民间曾有传说,当长明灯亮着到达天上,神仙就会看见地上人的愿望。
后来不知怎的又有传说,当那灯飘着飘着灭了,是神仙下凡时正巧经过,他动了动手指,替人实现愿望,就将灯吹灭了。
害,感情,是怎样都能如愿了。
几尺朝堂内乌泱泱一片臣子均在缄默鸦雀。瞌目不言,放指使得掌上盘缠金鞭坠地。掀睫睁眼瞧那御阶下端立的人,开嗓磁哑低沉。
“您再说一遍?”
“阉竖乱政、千古罪——”
震臂扣腕一鞭直出,蹀躞玉饰相撞声声脆响,鸣礼鞭破空尖啸仿若撕裂气流,携劈山裂海之势照着人面门而去。倒刺入肤再动拖出血肉模糊一条,哀嚎惊呼人群退让,恼于这混乱抬臂一甩响空鞭,堂上又复沉寂。唇成一线微勾弧度,紧锁蹙眉,抬首露出的正是右边被伤疤截断的眉峰。
踱步迈出下台阶,层叠裾摆如蝶翻飞,停于血染金砖之上,语气平缓,恬静笑容无非悲悯。
“你弹劾的,可是我乱政?”
满堂寂然。
“你重点,分明前半句罢。”
:
琼楼阑珊,月坠云弥。随风师入凡间集市观千灯宴,足落,敛袖。睨视豆蔻女子鸦睫轻颤,唇敛不住笑意,恰若落红点水,涟漪汾街。态妍媛女皙指捻妖棠,目若秋波柔似垂柳闹水,淌去荟叶幺幺任鱼儿潜游去。偏是玩儿的欢踱步快了,便落其后。
方回神,此人走路带风,纵化作女相也洒如柳絮,自后而视,纤臂匿衫,执扇轻拨,缦姿更显婀娜。忆百年之前,有一媛女亦是此般雅似流水涓涓,随风入心堂。只那时万籁俱寂,独二人伫江渚之上,沾墨落一双人之约,随孔明灯千万飘上仙家门户。欢喜更浓,情缘佳深,那女子双眸眯作一线弯弯,似明月、又若繁星点点,启唇,声若雪上弥鸿糯柔,偏明亮的很,字字入心怀。道是:
-“贺郎,贺郎呀……”
恍然,惶然。指腹微蜷,眸阖,低呵一气。妙儿,妙儿,可还安好?再抬颅,那人已自瞳前散去,转而折扇美人娥眉轻蹙,殷唇微张,似有不满。止步,竟又丢了神,如此相视,如此沉寂。终是她耐不住寂寞,扬手破了梦,道是铿锵,同春风徐徐,拣去虚无缥缈之物归于当下。
“愣着作甚?”
回神,拂袖不语。二字若剑锋入骨,寒的不狠了,便失佳人。扇阖,梦醒。曲终人散,曲终人散
◎于绝境之中寻到光明。
◎花城贰陆零捌肆
“强留下来,你会不得安息的。”
黑夜星河坠三千浮灯明亮如焰,盏盏花灯浮水随江流漂泊。我似听那遥远天际的缥缈字句,反复堪酌。却仍不知何所谓安息。幽深的绿光飘于湖面不知去向,而在视野中若隐若现。我稍作缓,有一瞬间居也想随那星点鬼火一同归去,意识却没有随其他鬼火一般飘向天空随之泯灭。我仅凭一份执念残存,明明深知自己只为孤魂,倘若再魂归天地,眼看着自己所崇拜之人而无能为力,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我向前行,复止,又吐息,乍一绿光闪,缓声道似私语。
:“我愿永不安息。”
我细看眼前那人表情。倒是一愣,煞是苦笑。我知那是执念,也可谓偏执。遂满不在乎地说出这种话。我虽为魂魄,却想保护他,这何其难。我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做他的信徒。眼界忽明,恍然悟其意义,掀睫凝视似包纳星汉万物,郑重其事。
:“我永远是您最忠诚的信徒。”
夜风挽珠帘。
莲步轻移,柳腰纤纤,响了几声清脆玉铃,先要他樽中甘醴再无滋味,只知呆坐案前。是时足弄清影,衣袂蹁跹,云袜起伏间,裙裾纷飞处,恍惚看去,竟像是着了一袭折花引蝶做的霓裳羽衣——是意在乱一池春水、引一场华胥,邀他折戟卸甲,沉醉风月,再不肯沉浮江海。
不等他将衣尾绣纹瞧个真切,又回首抬眸,迎着这盈室的溢彩流光、灼灼宫烛,先将那座上尊的目光尽数夺去,要他连余光里也放不进半寸疆土,更无半点清明的容身之处,如此再一笑,要葳蕤了殷商满朝的落月清晖才肯罢休,令他再不知发妻亲儿、庙堂忠良。
随后扬袖送他一纱温存,待他自认坐拥了这千古的无上江山,攥紧了这世间的柔情蜜意,忽得听见朝歌外临于城下的金戈铁马,于是又立在那倾颓鹿台之上,就这连绵火光朝他笑:
遇上我这场过眼云烟,你可曾后悔?
云散天光
一声梧叶一声秋,
一点芭蕉一点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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