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在风陵渡当过一阵子船工,又听说那位厉害的人物,在北夷子进犯咱们京城之际,力挽狂澜,那可真是了不起。那些年,有好些个说书唱戏的天天的扯开摊子说道这些事,耳窝子都听得起了茧子,有句话说的我到现在都记得,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咱也不是那种有学问的,就觉得这话夸人,那得是顶了天的厉害。对是不对?”
自然知道老寨主口中所讲的人是谁,夜三更与夜遐迩此时里也不知道该不该接话。
老人也没想着能得到回答,看向姐弟俩呵呵笑道:“亓城主昨夜里派来的那位大人要是不说,我是万万不敢相信,你竟然是夜王爷的孙子。”
略作停顿,老人继续道:“要是我还没记错,应该是三年多以前,还是寨子西边大牛家去亓城主庄子里送货回来讲,说是京城里来了一男一女找亓城主寻人,就是一个挺壮实的男人跟一个挺小巧的妇人,不说名字也不讲缘由,就是满城里的打听,打听的是个什么背刀的姑娘,和一个负伤的小青年。”
说到此处,老寨主眼睛就看朝向了门口那件粗布包裹的物件。
“大牛那家伙,生了个男人身子,长了个娘们的嘴,一天到晚就好东家长西家短的絮叨,跟亓城主家的下人好一顿打听,说是一个被称作牛大人,一个被称作洛大人,找的是夜王爷家的孙儿和孙女,据说在京里杀了人,当今圣人都快要气疯了。”
只是紧接又收了笑意,很是纳闷道:“不过有个事我就是想不通,你们两个到底是犯了什么事,连夜王爷那么大的本事都护不住你们了,找人都找到这里来了?”
其中过多的隐情自然是不方便说出来,夜三更偷眼瞧瞧姐姐,夜遐迩倒是乖巧得很,拄着膝盖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夜三更含糊其辞道:“我俩跟家里拌了几句嘴,赌气下就离家出走,之后在京陲惹了些不太好解决的麻烦,这些事赶到一起,这不就跑出来了,东躲西藏的到现在。”
也是活了这么久、见过那么些世面的老人了,夜三更模棱两可的几句话说了个大概,可也等于没说,老寨主心里明镜似的门清着呢,知晓他们这是不愿意说明,便也不追问,道:“昨夜里亓城主派来的人一离开,我就开始琢磨,想过来想过去,我想明白了一件事。你说在京城杀人,皇帝老儿眼皮子底下啊,就这么让人给跑了,那么多厉害的人物竟然都还没抓住个受了伤的,这事说出去可不太能让人相信。这说明啥啊?还不就是压根没想着抓人啊。你俩说我讲的在不在理?”
其实如这位老人讲了这么些,从最开始聊着二狗,之后又对那王朝异姓靠山王的夸赞,到最后询问姐弟俩当年发生,再到现在这句问话,夜三更也差不多猜到了他的大概心思。
夜三更又瞧了瞧自家姐姐,平时里数她话多,此时里竟如此安静,夜三更就回了个“在理”。
“我们这个岁数啊,也就图个…”终是回归了正题,一手抚着那缕灰白胡子,老寨主喟叹一句,“承欢膝下吧。”
“水开了。”老寨主前言不搭后语的紧接说道。
炉子上水壶咕嘟咕嘟冒着热气,莫说夜三更和夜遐迩没有注意,二妮也是走神到发呆,不知道想的什么,眼下手忙脚乱的将水壶挪到一边,热气熏着手,赶紧左一下右一下捏捏自己耳垂。
“水过了。”一直不曾开口的夜遐迩终是说话。
“没过。”老寨主接了这句话,“你们富贵人家讲究的那些个门道,几个能喝得出?”
“这煮茶的水啊,就像做事。”看着炉子旁要开口的夜遐迩,老寨主已然又说道,“烧过了,晾一晾还能喝,真懂行的就那几个,谁天天比量着过了欠了?说白了就是一碗水,能解渴就行,有点味道就行,那么多条条框框,还不都是人说了算?做事啊,也是这样,虽说过犹不及,但迷途知返总是正途。过了,就呆上那么一段时间,就啥都过去了,还能泼了不成?人啊,就算犯了天大的错,只要肯悔过,那就不是错。”
这时里,老头儿又成了笑眯眯的模样,语气也跟一开始那般让人心生亲近,皱纹弯弯,瞧向那边出神的夜遐迩,只是沉吟了几个呼吸,就续道,“姑娘,你说是不是?”
夜遐迩抿着嘴浅笑,点头道:“在理。”
老寨主呵呵笑道:“人活这一辈,子孙满堂承欢膝下,才能对得住这份香火情。将心比心,你们这些孩子啊,一走好几年,做事不讲究。”
屋里陷入寂静,炉子上的水壶还在咕嘟嘟吐泡,溅在炉沿上,就滋啦啦一声,也不停歇。
虽说并不懂得这件事情其中隐情的老寨主不过是从最小事思量的问题,可又不得不说,误打误撞之下,讲的这些话句句在理。
作为子孙,该背负的没有去背负,竟然还在一味地逃避,把偌大的担子还压在老一辈肩头,的确不太讲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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