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您不是,殿下。”玛丽安娜想要发出冷笑略作嘲讽,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在说出口的瞬间,她的语气不受控制一般变得极端平静。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但不管怎样,我自认为这一年多以来,我做的不错。”姜澜疲倦地笑了笑,“不过,至少现在看来,我这个人还是庸才居多,一旦被推向了安稳度日的天平中,便像是走入舒适区一般,出不来了。”
这一些时日以来,他其实已经有所感悟。看起来,自己一开始定的目标——问鼎那世界上最大帝国的皇位这事,似乎随着玛丽安娜对自己的强行拘禁而腰斩了。
但他也意识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活下去”这个“因”和“夺取皇位”这个“果”开始变得混淆起来,过程取代了目的。
而现在,如果就此躺在玛丽安娜的温柔乡里,依靠她这重身份为自己遮风挡雨,也不失为一个好的结局不是么?
出于这种奇怪的心理,姜澜用某种特别的方式向玛丽安娜——这个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在这方世界最为亲密的个体阐述着自己的由来,这方世界的人们并没有对于时空穿梭的任何畅想,也必然不会有这种奇怪的概念。所以姜澜讲的极其晦涩难懂。
但看玛丽安娜的表现,聪明如她,已经对此有所感悟。
“说实话,其实作为一个仅仅存在了一年的独立人格,我对于大夏皇子这样的身份,并不十分地有归属感,玛丽安娜小姐,您这样的粗暴举动,反而让我有了脱离这层身份桎梏的机会。接下来的十年,二十年乃至更久的时间之内,也许金蝉脱壳成为一个吕底亚的亲王,也不失为一个特别难做的决定。”姜澜叹了一口气,诚挚地看着玛丽安娜的眼睛。
但姜澜却并不知道,他这样近乎自暴自弃的陈述,却让玛丽安娜的心情彻底难以自已。
吕底亚王国作为泰西诸国一脉相承的国家,玛丽安娜自然是想办法还原了吕底亚帝国历史上所有的政治结构——虽然大多数都显得徒具其表。
在这其中,玛丽安娜自然参照吕底亚帝国的官制,设立了一个旧吕底亚帝国横贯整个中古时代的官职——王家占星师。
在前代伯爵和玛丽安娜两代的经营后,虽然仅仅过了一年,但短暂的征服和短暂的治理都让这个新生的政治实体显露出一派欣欣向荣之样貌,而得益于此,当年吕底亚灭国战争之时逃亡泰西诸国的一些吕底亚遗民也开始了大规模的回迁,其中,就包括了大量曾被大夏帝国迫害的神秘学者。
这其中,自然也有许多走在前沿的神秘学者们,他们经过玛丽安娜的筛选以及诸多专业人士的考察,最终钦定了十位王家占星师,为王国的吉凶祸福星夜观察星象的运行和变化。
玛丽安娜忽然想起在数日前,一位王家占星师的紧急求见,并且说出的狂妄之语。
“你是说,我的未婚夫,那位第二十二皇子殿下,乃是五百年一出的帝星?还是某位天界神明降下的行走在人间的代言人?”
玛丽安娜一开始对于那位占星师的惊人言论嗤之以鼻,并迅速地将他打发走了。她毕竟受过非常传统的大夏式的教育,对于神秘学者也秉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恢复“王家占星师”这个官职,也不过是为了作出“尊重吕底亚传统”,为自己的政权新添上一层合法性的单纯的政治行为而已。
遑论诸神已经远离世间千年。
“神明在人间行走的替身......”此前从未被她正视过的言论在这种时候,却与姜澜自身的说法非常巧妙地结合在了一起,竟让她在冥冥中有了一种惶恐的感觉。
她又看着姜澜,这个时候的少年除了俊秀、帅气以及不可掩饰的颓废与病弱之外,似乎又增添上了一层神秘和恐怖的感觉。
这种感觉刺激地她入了迷,她从来就是一个从天性上说过分追求刺激的人,这从她历次近乎鲁莽的行动上就能看得出来。
人的天性很难更改,而玛丽安娜更是如此,她像是着了相一般,不管不顾地靠近了少年,随即紧盯着他的眼睛。
玛丽安娜曾经很不喜欢姜澜的眼睛,至少是她所深爱的少年身上最不喜欢的部分。
那眼睛中曾经终日燃烧着名为野心的火焰,即使在与她独处,花前月下之时都未曾熄灭。
而现在,似乎永远燃烧不尽的永恒火焰也似乎终于耗尽了燃料,姜澜的这处地方变得空洞无力起来,但此刻,玛丽安娜又从这空洞中看出了别的东西。
一些......好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越凑近看去,玛丽安娜便愈发沉沦,到最后,心智都像要被吞噬了一般。
“玛丽安娜小姐?”姜澜轻呼出声,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模样的少女,再落魄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的她让姜澜有些无所适从。
玛丽安娜的眼神随着这阵轻呼而变得清明,她如梦初醒,又吃吃笑道:“殿下,您有这样的心思,我自然是非常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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