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淼淼告知我,侧殿里塞进了一车车的奏折,我就没了伤怀的情绪。我和刘彻还谈什么友情,无良雇主压榨工人的血汗的剥削关系。我快速吞完一碗置在书案上的鱼翅羹,就捞起袖子,投身于奏折的海洋之中。
读了几封关于蝗灾后的受苦百姓安置的奏折,批改得腰酸背痛,伸一伸懒腰,无意瞟到绣衣使者江充的奏折,月牙眼顿时『射』出狡黠的精光。那奏折上的大意是,驰道乃皇族人专用国道,象征着尊贵的身份。但是不少皇族人的妾侍,仗着宠爱,驶入道中,招摇过市,有失『妇』德。微臣不才,恳请陛下准许,下禁令,违者车马没收,罚千金,以儆效尤。
江充迫切希望巩固不畏权贵的形象,博得刘彻的赏识,我当然要帮上一把。熟练地模仿刘彻的字迹:爱卿所言甚是。尔后,卷好奏折,夹入一枚书简,写着,若有藩王宠妾滋事者,送入红帐,充为营『妓』。这枚书简,便是私底下表『露』刘彻动藩王的意图。江充『性』子谨慎,看完后定会烧掉。若是江充往后闹出不可开交的大事,刘彻也问责不到我的头上来。毕竟,奏折上,只有“爱卿所言甚是”这一句,江充可是哑巴吃黄连有苦倒不出。
至于江充打算替刘彻拿哪个藩王开涮,不难猜测。久居长安而无权无势的,只有广川王刘越和中山靖王刘胜。广川王刘越,其母王儿姁颇受先帝宠爱,王儿姁又是当朝太后王娡的胞妹,自然不能得罪。剩下的便是在朝堂之上依附刘珺的势力挂了中郎将闲职的中山靖王刘胜。刘珺和刘彻在朝堂上对立的假象,无人所知。江充必然错误地以为,以靖王刘胜为杀给猴子看的鸡,最符合刘彻的心思。恰巧,念奴喜爱热闹,每到华灯初上,嚷嚷着出门逛集市,只要哭一哭,阿胜再怎么花天酒地也不得不抽出时间陪着念奴。江充想抓到念奴驶入驰道的证据,轻而易举。
可惜,江充算漏了阿胜的本『性』。若是与念奴无关的大事,平日里醉卧温柔乡的阿胜也有能力化为小事,不去计较。但是,江充胆敢提出送念奴去红帐子,那就是触动阿胜的逆鳞。依阿胜怒发冲冠为念奴的『性』子,再琐碎的事,也会搅动得长安城抖上三抖。哈哈,我想『奸』笑。阿胜会如何对付江充呢,是剥光了江充的衣服吊在城楼示众,还是佩剑一挥斩了江充的子孙根?
嘿嘿,莫怪我狠毒。私仇就虞湖落水这一点,还不至于用阿胜这把遇神杀神的地狱刀。怪只怪,江充是后来的巫蛊之祸的始作俑者,『逼』得太子起兵、子夫『自杀』、朝堂动『荡』,乃大『奸』大恶之人。既然我是外星人,就不害怕蝴蝶效应,为刘彻除掉所有的『乱』成贼子,还大汉一个真正的繁荣盛世,算是报答我曾经作为炎黄子孙的养育恩情。
“所有的平行空间,皆遵循其变与不变的轨迹。强行干涉引起的蝴蝶效应,严重的话,导致所处的平行空间彻底沦为黑洞。”司马迁突然站在书案前,往常如沐春风的眸光,竟迸发出森冷之『色』。
“司马先生来本宫的猗兰殿,有何贵干?”我将江充的奏折混入已批阅完毕的奏折堆里,冷冷地道,刻意忽视司马迁所说的危言,按捺住心底的恐惧。
司马迁不语,从奏折堆里,一眼翻出江充的奏折,抽出书简,丢进事先为汲黯的奏折准备的火盆子。动作之迅速,令稍稍走神的我,来不及阻止。
“司马先生以为烧掉了,本宫就不能重写一份么?”我恼道。
司马迁仍旧沉默。起初,他的神『色』严肃,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审视我。渐渐地,他那双丹凤眼里,涌出清泉,温润如玉。到最后,那清泉,沾染了星星之火,演变成温泉。
“紫嫣姑娘,真的是紫嫣姑娘吗?”司马迁喃喃道,像是对我提出的疑问,更多的是自我探寻。
“不是。夏策说我不是地球人,我相信。但现在的我,已经不全是你们口中的紫嫣,即便有一天我会记起一切。如果还是当初孤身一人的话,我或许会苦苦追寻身世之谜。不过,我有了阿珺相公和小遗后,其余的不重要。”我思忖了片刻,『摸』着没有动静的肚子,道。
“紫嫣姑娘,虞湖落水之事,子长代夏儿向你道歉。”司马迁作揖道。他见我眼皮子都懒得抬起、假装盯着奏折,继续道:“从一开始,子长便知道,你是被夏儿陷害了。但是,子长欠了夏儿太多,不愿再行辜负于她的事。”
不知为何,我竟气恼得扇了司马迁一巴掌。那掌心火辣辣的,疼得我跳了几下,扁扁嘴,只得提出一对红了眼眶的月牙,使劲地瞪着他。
司马迁眉开眼笑,抚了抚额头,从袖口掏出一只白瓷瓶,捉住我的手,滴了一滴『液』体在我的掌心,疼痛感立即消逝。狗鼻子的我,闻到酒香,伸出丁香小舌,『舔』了『舔』掌心,果然是梨花酒,清甜可口,浑身的炸『毛』瞬时被捋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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