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七日晚上，评卷工作已经完成，老师们都在收拾个人物品。
近一个月的禁闭生活，见不到家人，只能在休息间隙从电视新闻上了解外界发生的事情。
忽然有勤务人员前来通知：“全体到一号会议室！”
老师们都愣愣，任务不是全部完成了么，明天就能回家，这个时候开什么会议？
一号会议室也在同一栋楼，本身是学校一间阶梯教室。
大约只有五六百个座位，而所有参加本次评卷工作的老师加上工作人员等有千余人，所以略显拥挤。
前方的大屏幕上显示着一张试卷。
有国文评卷组的老师一眼就认出了这张试卷。
“这不是那个沈哲的国文试卷吗，张组长要做什么？”
“谁知道呢，等着吧。”
“啧，只看卷面就想给他满分，这字写的，比打印出来的字体还规整。”
“你们谁见过这种字体？”
“没见过……看上去还有毛笔书法的神采，带着书卷气。”
“我也没见过，总不会是他自己琢磨的，学生就算练习书法也需要有字帖吧？”
“不太可能，就算自成一家，开始习字也要首先模仿，他才多大？”
看到差不多人齐了，一直站在主席台前的张组长咳嗽一声，扭头看了看大屏幕，再次转了过来。
“这张试卷有的人已经见过，甚至做过评分，没见过的刚才也应该都看清楚了。”
说着，他转头向坐在主席台仪器后面的一名工作人员示意。
那名工作人员点点头，在投影仪上操作几下。
大屏幕一闪，瞬间出现一篇文章。
——《伤仲永》
张组长咂咂嘴，对着大屏幕看了好一会，才回身道：“这篇短文怎么样？”
目光却落在第一排的齐景阳教授脸上。
齐景阳苦笑一声，摇头不语。
事实上他也知道自己在学生中不讨喜，本来就是搞文学理论的，此类考试很难准确判定。
加上尚缺不尚全的态度，也从没给过任何学生满分。
但看着大屏幕上这篇古体短文，作为教育界资深教授，他不能违心的说出任何诋毁之语。
“张组长，如果他在试卷上写上这篇文章，我也同意给他满分！”
在场的所有老师都点头，他们也都是教育界人士，对这篇文章的价值再清楚不过了。
不可否认，有不少不负责任的坏蛋老师，但好老师更多。
师德是什么，华夏几千年也没个准确的说法，每个时代都有各自相适应的师德规范。
但每个做老师的心中都有一杆标尺。
聪明学生、笨蛋学生、捣蛋学生、自闭学生……
无论什么学生都得教，现在不像古代社会，老师没资格选择天赋更好的学生。
当老师时间长了，见过很多天赋好的学生取得大成就，普通些的也能通过自身努力赶上去。但也见过不少聪明孩子没有达到应有的高度，正像文中说的“卒之为众人，则其生受于人者不至也”。
张组长听了齐景阳的话，摇摇头。
“你又错了，高考作文自有判定标准，字数不够，当然不能给他满分。”
齐景阳愣住，再次苦笑。
张组长不再看他，看着在场的老师们说道：“下午我接到通知，让我们对这份考卷重新判定。”
老师们全都哗然。
“这……把定下的结果推翻？”
“以前好像没有过这种先例，合适吗？”
张组长伸出手向下按按，等会议室安静下来，说道：“我这不是商量，难道你们不明白这个通知什么意思？”
众人沉默，还能什么意思，看看外界的议论还能不明白？
细想之下，出现一个全科满分的考生其实也不错。
科举一千多年，高考数十年，国内选拔人才的考试，从来没有出现一个毫无瑕疵的考生。
历史上，科举考试倒是有十几位连中三元的状元，但没出现过六元。
所谓“三元天下有，六首世间无”。
沈哲那个时空倒是有两位六首状元，其中一位就是洪武年间的黄观，但在靖难中投江自尽。
至于高考历史，单科满分不稀奇，全科满分基本不可能。
教育界和公众每年高考季，都对最高分那名考生很关注，但直到去年为止，最高的还是98年的746分。
想想刚才大屏幕上那份影印试卷，谁都不相信以后还会有考生能达到那个地步。
“没有先例，这名考生可以作为先例嘛。”
张组长笑道：“我不能直接下定论，叫大家来开会，就是让大家来共同决定。”
这会老师们也明白了，结果其实已经注定。
“同意的举手吧。”
张组长看向齐景阳教授：“齐教授？”
齐景阳直接道：“我同意。”首先缓缓举起右臂。
然后全体老师都举起手。
“人太多了，”张组长四下看看，“都放下吧，这样，不同意的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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