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判断无错。鹰军的确是不得已,万不得已!若非万军瞩目,“身披银灰亮甲,端坐高头战马”的索菲娅,这一路恐怕会边走边哭。
他的判断有误。鹰骑,有第三种用法!低飞,在长弓仰射的杀伤范围内,有如云降一般的…低飞。
鹰骑的武器仍是蜂罐,然而近地飞行时,几乎百发百中;
鹰骑的武器仍是视野,然而近地飞行时,她们可以无比精准地捕捉到“军令传递的枢纽”。
百乘鹰骑飞至。目标不是主将,不是偏将,不是营将。是“营”到“小营”之间的“传令班”。万军对垒之际,她们的职责是在极短时间内,同时扰乱敌军各营的指挥!
极短时间,她们只能扰乱极短的时间;同时,她们必须做到同时。否则,就是白死!
即便是笼罩着圣光的塞维格军,即便是整个红土大陆最擅长“各自为战”的塞维格军,也绝不可能擅长到“小营”这种层级。一个小营约三百人,在万人规模的会战中,他们只能知道“现在该做什么”,绝不可能知道“下一步干什么”,更不可能在全局视角下搞清楚“上一刻发生了什么”。他们是利爪,也是末梢。再灵巧的双手,如果每一个节指都被打断,也决计握不成拳。
乌钟、铜钟、号角、银锣、铁哨、军旗。这个时代的战争,传令只能依靠这些东西,所谓“如心使臂,如臂使指”,不过是一具动作更快的僵尸而已。
乌钟、铜钟、号角、银锣、铁哨、军旗。鹰骑需要用眼睛和耳朵寻找的,也仅仅是这些东西。鹰骑与鹰骑之间,有着百年的默契。毒蜂与毒蜂之间,却没有协同一说。因此在圣军的“小营将”听来,军令不是消失,而是乱了、混了、听不懂了。就短时间内的影响而言,这比军令直接消失还要麻烦!
没有军令,“小营将”才有“想”的资格和“想”的余地。有军令,听错了斩!听不懂,亦斩!
以圣军装备之精,战力之强,即便此等情形下,仍有无数的“局部”是圣军歼灭或击溃了鹰军。然而正如“伽坦杰”所言,战争的胜利,不等于将军的胜利。小营的胜利,也不等于战役的胜利。
暂时击退了敌军的小营,往往是侧耳迷乱、四顾茫然;往往在捕捉军令的过程中,又被新冒出的敌军剿杀。亦或者运气极好,成了漏网之鱼,但这同样延误了驰援友军的战机。
“威尼安,不怕。妈妈陪着你。”灰白羽翼被无数箭矢洞穿的雄鹰,名叫威尼安。一年零九个月前,正是这个年仅二十岁的小家伙,载着莫维坦冲破云霄;更是这个年仅二十岁的小家伙,将坑死妈妈的凶徒…送上神座。
“赞颂鹰神!”遣着摇摇欲坠的雄鹰,悍然冲毁敌军重骑前的最后一刻,威尼安的“妈妈”塔卡丽仍不知道:自己和孩子的牺牲,只为了成全另一个男孩儿的妈妈。
“恶妇,烂婊,贱奴!你自己为什么不去!”一种水,养百样人。带着刻骨怨毒俯冲向一顶巨大军帐的,是三年前刚刚成为鹰骑的“莉索妠”。她咒骂的对象,是她曾经的女王,如今的神官,索菲娅-埃博拉。“你不是御驾亲征么?我要死了,我们都要死了!你在哪儿!”
莉索妠不信仰鹰神,包括翼之厅里那个丑陋的图腾,和后来的“雷神之眼”,她统统不信。没有人知道“莉索妠”的想法,更没人听清她此刻的呐喊。她将和“塔卡丽”一样,成为英雄。她的名字将刻上丰碑,受千万人敬拜,然后遗忘。
一种水,养百样人;百样人,归一条路。她是鹰骑,违抗或背叛女王,是永远不存在的选择。别人失去了一层身份,还有另一层。就算失去了所有身份,还能双腿可以逃亡,还有双手可以劳作。她是鹰骑,永远只能是鹰骑。如果不是,就什么也不是。
野战无敌。在中原的古兵书上,这样的说法通常是指凉帝国的“重甲铁骑”;在沃夫冈伽,则指“战象”。水泽地型中,战象是除鹰骑之外,移动最快的兵种。
它们平地冲刺的速度不及轻骑,但能渡水。即使披着象铠,载着驭象师、弓箭手和长戟手三人,仍可轻松渡水。象铠比板甲更厚,相较于雨象的体型,却比皮肤还薄;三个人,对雨象而言也几乎没有重量。这意味着,只要决心舍弃步兵的护持,象兵能在整个战场内“直线穿插”。
舍弃步兵护持,纯以“孤象队”撞入敌阵,是违背战争常理的。但如果对方的指挥已经混乱,如果只为了“加剧这种混乱”或“延长混乱的时间”,则完全合理。如果不在乎战象的死伤,如果不考虑下一场战役,如果把这一战当成“最后一战”,则完全合理。
这当然不会是最后一战。“黎纳要塞”尚有圣军六万,“黎黎要塞”一万。然而鹰骑的陨落已成定局,此战若不能完胜,鹰军将彻底完蛋。逼迫对方退守“黎黎”,是绝对不行的。他们必须凭借水泽带“难进难出”的地型,将五万圣军全歼在这儿!索菲娅连云鹰都已押上,雨象…算得什么?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