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苹笑着走过沈括,衣袖撩着他的脸又走缓缓离去,一股淡淡香味飘过。
“只是那日大姐就在栏杆边,离那些东西更近些。”
“那日我吓的不轻,即便近些,实也没看的太仔细。”
她走到柱状台前,拿起镜子照了照,又翻看背面,那刻着一对鸾凤同飞。
“又是颠鸾倒凤,虽是俗气,却也透着一些野趣,我也是真个儿服了这封大娘子,”她随手放下镜子到了墙边摘下那里一只断了弦的琵琶,显然也是这屋子女主人逃走时没带走的。
“这琵琶我认得,乃是当年一位相好的少年郎送她的,哎……当年离别歌一曲,至今断弦不曾续,可见伤情最是难忘……”她哀叹一声便取了拨片,拨动起这少根弦的琵琶唱了起来:
“世间好无情。好因缘恶因缘。
奈何天。只得秦楼一夜眠。别神仙。
琵琶拔尽相思调,知音少,待得鸾胶续断弦。是何年?”
唱的虽是艳词浪曲,却也有些莫名的伤感和动容处。这一曲唱的下面徐冲和锦儿也停下,静静听着,可见对青年男女确实有些感染力。
唱完一曲,她放下琵琶,走去看那里挂着的画,“嗤!”的冷笑一声,又有话讲:
“这《洛神图》也太假了,若是落款提个无名氏便是了,非假借顾恺之的名。我虽不懂画,然而晋人尚宁静,好淡泊是知道的,如何画的神女怀春一般?大抵又是裴老板那里买的。”说着话她又提鼻子闻了闻:“这屋子也是香薰过,用西域大秦熏草、芸胶配的香料,然而却配艳了,素几分才算雅处。”
“大姐还能闻到这些?”
沈括吃了一惊,早上初到时确实闻到一些香味,一个白天开着窗户,如今已然闻不到了。
她假装不理沈括,自顾自转到桌案边,翻看上面梳妆粉盒,拿起嗅了嗅。
“这香粉倒是好物……也有个名头,恩公可知?”
“女儿家妆粉我不太懂。”
“那名头便叫做念君思。”
“好一个名头,我却闻不出这许多气味。只道是清雅的花香。”
“清雅?听公子此言也是露怯了,全不知道何谓:大馨无香。”
“却是不懂啊。”沈括不懂这些,自然也不算过错,只是不料小苹还生造了一个成语损自己。
“奴家换个说法你便懂了。这念君思,名字虽雅却又又不善,可知青楼里还个不堪的虎狼别称叫‘勾魂散’。涉世未深的少年郎觉得‘绵绵清雅’,实则风骚的紧,浮浪的很。”
“哦,受教、受教。”沈括胸中奇怪的知识又多了一些。
“我看这封大娘子,也是春心难耐,绸缎店的齐家老翁不妙啊,眼看古稀之年,不免要戴青巾成笑柄了。真个是:一枝梨花压海棠,海棠羞时蜂蝶狂。”
“……”
沈括想问的话,愣是一句也插不上。
“你闻闻我身上香囊里气味。”
小苹并不解身上香囊,而是直接把袖子里一条玉臂伸到沈括鼻子前。
“这叫冰魄凝霜露,可比这里气味幽远许多?”
沈括被迫吸了口气,却实感觉一阵似有似无的恬淡气味。
“如何?这才叫寡淡,也配称素雅,专是那些吃过见过,心止如水的贤良娘子用的。京城里要买,也只有孙太医家的香药铺子有,也比那念君思贵上三四倍止。”
她得意洋洋走到窗前,到了那盖了布的傀儡前。
“这又是何物?想来是她新买的花瓶?不知绘了个什么花样?只怕又是芙蓉牡丹,招蜂引蝶?”
沈括一见不好:“大姐不要揭开。”他已然决心放弃怀良计划,免得小苹平白受一场惊吓,却没料到她自己走到了跟前。
“难道还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物件非得用布盖起来?莫不是那《春宵秘戏图》?那更得瞧瞧。”
小苹反而兴致大增,一把揭开那布。
刹那间,她与那诡异微笑的傀儡再次相见,比上次更近,只在咫尺间,大眼瞪着小眼。
她如同被冰水浇了,慢慢后退,退出两步后一屁股坐到地上。
“吓煞我了,”她两眼空洞,呆呆望着那不动的傀儡。“公子,快扶奴家起来,奴家腿软站立不得了。”
她已然声音颤抖气若游丝。
沈括知道闯了祸,赶紧扶她起来,只感觉她周身都在战栗。
“公子是恨我那日在驸马府不理你?那日我确实有些恼你久不来见我,故作清冷,然而你却这般心肠对我。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小苹泣不成声起来。
沈括也来不及解释,只想扶着她下楼,却觉得脚下湿滑。显然刚才这一吓着实不轻,小苹大概失禁了。沈括心里恨那和尚想出个如此恶毒的主意。他抱起小苹向下。走到楼梯转弯处,就听到上面有动静,是锁链抖动哗哗作响声音。
沈括心中慌乱,想来又有什么超自然的事情要发生了,然而此刻他还有更需要担心的事情,就是吓掉大半条命的小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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