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在他跟桑禹眼里,时望轩真就像极了话本里那个藏匿情谊默默守护的男主人公一样,小心翼翼的令人咂舌。
“哎哎,不是我非要数落你。”桑禹见胡先不说话了,话锋又拐了个弯提醒道:“你如今都露馅了,其他峰的长老现在哪个还认不出你?”
胡先刚想说大不了可以躲一躲,却又听桑禹继续道:“别的不说,就现在。”
“黄莺他们都知道你是什么身份了,你就算再去找他们叙叙旧探望探望什么的,你还能指望他们能像以前那样只把你当个师弟看待、毫无顾忌的自在相处吗?”
“不可能了吧,你可是个元婴宗主,是个跟青云他们一辈的长辈。”
桑禹这话说的不无道理,甚至胡先自己心里也清楚的很。
只是,
胡先毕竟在这里待了许多年,这里的一花一木他都无比的熟悉。
合欢宗的风流是快活,但玄天宗的日子才是真悠哉,
跟一群历经百般风霜少华不复的昔日故友相比,他还是比较喜欢跟一群心思干净澄澈的少年少女待着,
玄天宗这几个嫡传弟子都被各自的师尊在峰上养的花儿一般灿烂,没有山下市井中庸人那些玩玩心眼儿,除了性格各有千秋外,再没有旁的令胡先值得嘲笑的了。
毕竟其他的,胡先也没有资格嘲笑他们。
胡先喜好玩乐,也更喜欢曾经在学府里嬉笑打闹、无拘无束的日子,
不管是曾经的上一辈人,还是如今正值意气的那些青年,
年轻人的热闹,是什么也媲美不了的,
胡先自己早已过了那样璀璨的年纪,而玄天宗这些十几岁的少年总归是朝气蓬发的,因此仿佛只要和他们待在一块儿,胡先便能沉浸在那片欢声笑语之中,让自己产生一种置身于往昔岁月的错觉。
他似乎可以欺骗自己,告诉自己仍然身处于曾经的时光里,还是那个年少轻狂、意气风发的翩翩少年郎,身旁依旧是那些昔日一起玩闹逗趣的故人,什么都没有变过似的。
并不是嫌弃沈长空那些人年纪大了不好玩,
而是胡先自己心里有些坎儿。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可每当想起时,他还是没法原谅自己。
人总是会觉得自己没有走过的那条路会开满鲜花,
所以胡先一直都认为,若是当年自己没有上了烛九的当随了对方前往妖界那个奢靡窟,而是留在这里,好好在合欢宗里呆着,
或许在当年诸多变故中,自己还能极力挽救一下,不会让故友一个接一个死去,让昔日好友处于孤立无援逼不得已之中。
可是人这一生总有那么多“或许”,也处处都是遗憾。
胡先终究还是错过了那么多事情,也什么忙都没帮上,
作为一个朋友,等他回来的时候,只听到了昔日同窗一个个亡故的灰败消息。
胡先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留给他的只有合欢宗里四处流传的各种传言。
而每一个传言,都不是什么好话,都听的让胡先心惊。
等到从旁人口中弄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他也无比懊恼,无比自责。
修士的一辈子有多少年月,如此漫长,胡先资质不差,修为也是佼佼,根本不用珍惜什么岁月,
所以情爱欢好这类事,他根本就不着急也不该去倾注所有心思、将一切都抛诸脑后,
可胡先偏偏就鬼迷心窍,丧失了理智,抛下了一切,对修真界的所有都不管不顾了。
结果却是自以为是的那些情意成了镜花水月,回来的时候故人也不在人世,
胡先看错了未来,可当及时止损想要回去的时候,却悲哀发现过去也碎了个彻底。
“总不能......”胡先敛着眸子,眸光闪烁着,低声道:“我多了个身份,他们就都不欢迎我了吧......”
话说到最后,越说越没底气,
桑禹没说话,可他不说不代表胡先自己心里没有数。
想想也能大致料到,
自己平时眼里的那个嬉皮笑脸、一干活就喊累想偷懒甚至经常跟两个师姐撒娇的、相处了多年的小师弟有朝一日居然摇身一变成了合欢宗最具花名的风流宗主,
辈分、修为、地位,跟其他人根本就不是一个层面上的,
这让其他人如何能再以往日的寻常眼神看待胡先,
只要有点脑子和理性,就应该思考胡先这个宗主为什么不在合欢宗好好待着却偏偏要乔装身份来到玄天宗里当一个小弟子,
没人不会往别有目的那一方面去想,就连那时的玲儿也忍不住多嘴,劝胡先不要去玄天宗里,很不安全。
可胡先一辈子经历过的不安全的事情多了,再不安全能有当年的事情一样不安全吗?
所以他去了,在玄天宗上一待就是数年,久到有的时候连胡先自己都差点认为他就是流光峰上的弟子,整天只知道搭讪各种貌美小弟子的吊儿郎当货。
“哎,哎,”明显感知到胡先的情绪渐渐沉寂下去,出于仁义,桑禹找话安慰道:“这么伤感做什么?你回去了可是宗主,在合欢宗里吃香的喝辣的,你们合欢宗里的那些吃食点心我到现在还惦记着呢,你们那儿的花花玩意儿可是玄天宗这个古板地方没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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