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刑部、大理寺、都察院——这三法司似乎商量好的一般对于谦一案的判决,居然相互踢起了皮球。
一连五日,王崇古如同疯狗一般在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上下蹿腾,催促着赶紧结案,急的他嘴上走起了好几个大水泡。
先是刑部上报卷宗“偶有疏漏,需详加核对”,接着是大理寺声称“案情重大,牵涉甚广,尚需补充人证物证”,最后都察院又抛出“天象示警之说,干系社稷根本,不可不慎”。
三司的理由冠冕堂皇,程序滴水不漏。
每一次廷议,都像一场精心编排的哑剧。
王崇古坐在主审官的位子上,脸色一次比一次阴沉难看。
他催逼、他咆哮、他暗示威胁,甚至动用了安插在三法司的棋子,可那判决的文书,却如同陷入泥沼,无论如何也无法向前推进一寸。
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缠上了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与此同时,来自两京十三省的奏折,源源不断地涌入了通政司,堆满了朱祁镇御案。
皇帝将自己彻底关在了乾清宫西暖阁内,除了心腹太监侯宝,不见任何人。
堆积如山的奏本被一份份摊开,朱笔在灯下飞速移动、勾画、记录。
那些奏折上的文字,或慷慨激昂为于谦鸣冤,或言辞闪烁为王崇古张目,或模棱两可试图置身事外……每一个名字,每一个措辞,都成了他辨识敌我的关键线索。
三日后,一张巨大的宣纸铺在案头,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被朱砂笔不断勾勒、连线、标注。
属于王崇古的党羽脉络,在这无数奏议的印证下,逐渐变得无比清晰。
“唉!终于完事了!”暖阁内,朱祁镇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伸展伸展有些酸麻的腿和胳膊,朱祁镇一脚踢醒了趴在桌上还在睡觉的侯宝。
“你这老狗,朕还没睡,你倒是先睡了。”朱祁镇笑骂一句。
“皇爷恕罪,奴婢该死!”侯宝赶紧跪下道。
“起来,”朱祁镇看了看窗外,囫囵的吃下了几块点心,又道:“你亲自去,告诉英国公和徐恭,就说:网中游鱼,已然尽收眼底!”
侯宝眼中一亮,赶紧接过名单,走出了暖阁。
当晚,北镇抚司衙门内。
数百锦衣卫番子静静等在大堂外,人人屏息凝神,目光灼灼。
徐恭缓步从大堂内走出,面色冰冷如霜:“皇上有指,今夜收网!各队依名单行事。另,飞鸽传书两京十三省所有锦衣卫,所有王崇古党羽,一个不留,即刻锁拿归案!若有反抗……”他眼中寒光一闪,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格杀勿论!”
“遵命!”数十道声音低吼而出,如同闷雷滚过。
一张张盖着鲜红指挥使大印和皇帝密旨标记的名单被迅速分发下去。
整个北镇抚司瞬间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轰然沸腾起来!沉重的脚步声、铠甲摩擦声、急促的命令声……汇成一股肃杀的洪流,冲出衙门,迅速融入京城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无数黑影在街巷间无声穿梭,奔向各自的目标,绣春刀在月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寒芒。
王崇古府的书房内,灯火同样通明。
王崇古在太师椅上,面前摊开的是几份刚刚收到的密报,这几天他心乱如麻,三法司诡异的拖延,两京十三省奏折入京后皇帝的闭门不见……还有刚才,他安插在通政司的一个眼线突然失去了联络!所有的线索,如同无数条冰冷的锁链,在他脑海中骤然收紧,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不对……不对!”王崇古猛地站起,带倒了身后的椅子。
“不是于谦……难道是我!难道他要对付的一直是我?是我!”王崇古突然失声道。他的脸上瞬间充满了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绝望和难以置信。
他明白了,从头到尾,他才是皇帝眼中那条需要被钓出、被一网打尽的大鱼!
“老爷,陈大人家的管家来了。”就在这时屋外响起了管家的声音。
“让他进来!”王崇古失声道。
陈志的管家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哭喊道:“王大人,王大人,我家老爷让我来告诉您,今晚整个城防军都被换成了皇帝的近卫军,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王崇古拽住他,“快说!”
“而且今晚锦衣卫似有行动!”
“咣当”一声,王崇古跌倒在地。
“逃!必须立刻逃出京城!”他猛地冲到书桌旁,手忙脚乱地拉开暗格,胡乱抓起几份最重要的地契、银票和私印信物塞入怀中,他甚至来不及换下身上的便服,也顾不得家人了,只想以最快的速度逃走。
他跌跌撞撞地冲出书房,奔向后院专供紧急撤离的隐秘角门。
“嘎吱——”
角门刚刚拉开一条缝隙。
还不等他探出头观察,一把寒光闪闪的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同时,一道冰冷刺骨的声音响起:“王大人,这大半夜的,您要去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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