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只能破财消灾,就是不知道这一天一件衣裳下去,黎家的家底什么时候会被掏空。
逃走的黎向晚很快就出了城,只不过他今天没有停在落雁谷,而是一路向西,去了墓山。
墓山山脚下的几道光柱是那么显眼,让人想不注意到都难。
黎向晚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照夜清,尽管慕晨曦在信中写明白了所有的缘由,但听过是一回事,亲眼见到是另一回事。
孟还乡当真是个天才,如果早知道生命的最后一刻可以如此灿烂,想必害怕死亡的人都会少不少。
黎向晚在照夜清前久久驻足之后穿过了这片由照夜清组成的墙,一步步上了山,在半山腰那个熟悉的位置上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不同的是之前坐在那里的是无月明,现在坐在那里的是慕晨曦。
黎向晚走到慕晨曦身旁,顺着慕晨曦的目光看去,几座新坟立在不远处,和他上次到这里的时候相比,多了陆义的名字,李秀才的名字,还有他在剑门关认识的每一个人的名字,只有无月明和消失不见的沈精明不在其中。
“晨曦。”黎向晚轻轻拍了拍慕晨曦的肩膀,柔声唤着她的名字。
慕晨曦从梦中醒来,看到来者之后,久违地露出了笑容,“你来啦。”
慕晨曦的脸消瘦了不少,那双大眼睛也没了灵气,嘴唇毫无血色,比黎向晚看起来更像一个大病初愈的人。
黎向晚嘴唇动了动,但是没有想好该说些什么来安慰慕晨曦,只好揉了揉她的脑袋,独自走到那几个墓碑前面,把盖在墓碑上的积雪打掉,又挨个拜了拜,回到慕晨曦身边蹲了下来,就像他曾经蹲在无月明身边一样。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慕晨曦盯着黎向晚,似笑非笑地说道。
黎向晚没有抬头,执着于在雪地上画圈,“这不是来了嘛。”
“黎少爷最近在忙什么呢?”
“忙着脱衣裳送别人。”
“嗯?”
黎向晚这才察觉到自己的话里似乎有歧义,但解释起来太麻烦,他也懒得说,“不是你想的那样,但……总之就是很复杂。”
“那你今天怎么想着来这了?”
“因为按照计划,落雁谷的大阵今天就竣工了。”黎向晚抬起头来看向了慕晨曦。
“他们倒是挑了个好时候。”这次换做慕晨曦低下了头。
“是啊,今年大家总算能过一个好年了。”黎向晚回过头来,眯着眼睛向上看去,数不清的墓碑从山腰一直立到了山顶。
这次换做慕晨曦沉默了。
“伯父伯母让我给你带个话,过年的时候记得回去吃个年夜饭,这里的人是你的家人,他们也是。”
“知道了。”
“不过我建议你等几天再回去。”
“为什么?”慕晨曦疑惑地看向了黎向晚。
“你现在这个样子,”黎向晚用手指在自己脸上画了几个圈,“还不如不回去,至少留几天时间恢复恢复。”
慕晨曦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有点消瘦的下巴,点了点头。
“怎么样?在这坐了这么久,有没有什么感悟?”
慕晨曦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在这待得越久,就有越多的事情想不明白,我讨厌这种什么事情都要靠别人来决定的感觉,但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却又少之又少。向晚哥哥,你说为什么这世上每一件事都不能如愿呢?”
黎向晚啧了啧嘴。有些后悔问出这个沉重的话题,心想如果他能知道答案,还会一直不敢来墓山吗?但他面对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还是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也许并不是每一件事都不能如愿,而是你只在意你得不到的东西,忽略了那些已经得到的东西。得不到的东西才会让人花心思不是吗?”
“好像是有那么几分道理。”
“当然有道理了,我在家养伤这几个月可不是白过的,也算是在家悟道了。”
“那你悟出什么了?”
“修好大阵比在墓山上守墓有用多了。”
“这就是你今天才来的原因?当初是谁因为我缺席了小武的葬礼对我发脾气的。”
“此一时彼一时嘛。”黎向晚被慕晨曦盯着有些发虚,故意把头扭向另一边,“这道理我也是最近才想明白的。”
“剑门关这些人为什么宁死也要守在这里?因为他们在乎的人都在剑门关,也只有剑门关的人会在乎他们,可是咱们却不一样,”一想到那天夜里自己被几十人簇拥着,而无月明却只能独自在地上爬着,他就一阵地胃疼,“咱们自小就受到了更多人的关爱,家中的长辈,下人,不凉城里的百姓。常言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所以素梨人只在乎素梨人,对于其他人素梨人并不在乎,只是素梨人恰巧顺带帮了他们而已。可咱们不一样,帮助那些人是咱们的责任。素梨人已经死完了,死了就是死了,可不凉城里还有很多人活着,不能为了这些死人让更多的活人也变成死人。”
“说得有些绕口了,总之就是,让更多人活着出去才是要紧事。”黎向晚挠挠头,觉得自己读的书还是有些少,说这几句话都快把自己的脑子烧了,“咱们毕竟不是月明,他可以为了陆义,孟道长,那么多的兄弟去杀光睚眦,也可以为了小武,玉娘与自己的亲兄弟同室操戈,因为仅有的东西都被夺去了,他没有后路,他也没有顾虑。可我们不一样,我们比他富有太多,我们有太多的选择,我们也更不能意气用事,月明做错选择死他一个,我们做错选择死的可不只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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