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的厕所不分男女，是连在一起的三个单独的隔间。
“这边的合同是早就有的，就是来续个约，哪儿有什么事儿？你也是想多了，现在那些王八蛋哪个敢来动老子，不想混了我说是……”
这声音嚣张得简直要上天，伴随着断断续续的水声，周慧兰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
“好了好了，一点儿事儿也没，保管把合同给你拿回去，就这，老子提裤子呢不跟你说了。”
一阵窸窣，隔壁的门开了。
渐渐走远的脚步声伴着自动门的开关声，周慧兰听到了外头打招呼的声音。
他们在喊王总。
刚才那个尿得断断续续的男人，是王建业。
他到这儿来干嘛呢？
合同？他一个运输公司的老板，他能跟饭店有什么合同？
周慧兰把瓶子拧好揣进了提包，推开门赶紧跟了上去。
这会儿午班已经下了，二楼空荡荡的，就张永强的办公室里传出笑声阵阵。
周慧兰的听力好，一下子就听到了王建业的声音，她紧走几步停在门外，就听到里头张永强跟王建业聊的正畅快。
王建业是来跟张永强续合同的。
以前肉联厂跟国营饭店是有供货合同的，猪肉、火腿等等肉制品的供货合同，毕竟以前是国家经济，各种材料肯定先紧着这些算得上自己人的单位。
可如今，肉联厂和国营饭店都被买断成了私企，以前的合同说变也没变，但是盖着两个已经不存带单位的公章，依据性总是不那么强。
所以王建业才过来，想跟张永强重新定一份合同。
这种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儿，张永强并没打算拒绝，几句话客套下来，俩人就已经准备签合同了。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砰”的被人从外面给踹开了。
周慧兰怒冲冲的站在门口，眼珠子死死盯着王建业，“张总，我有事儿跟你说。”
“哎呦喂，没看见我这儿有客人呢，什么事儿等一会儿再说，等我这儿先忙完。”
王建业此时也认出了周慧兰，他半点儿没了先前的胆怯，直勾勾的盯着周慧兰，眼神晦暗，只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轻蔑。
平心而论，瘦下来的周慧兰是漂亮的。
她穿了件银色的羽绒服，帽子上的毛领子围着脸，皮肤雪白一双杏眼瞪得老大，恶狠狠得架势，倒叫王建业不自觉勾起了唇角。
他从前怎么没发现，肥肉包裹下的周慧兰，生了这样一副好皮囊呢？
真是失算。
周慧兰不知道王建业在想什么，但他轻蔑的笑意已经足够让她恶心。
“我想跟您申请更换后厨的猪肉，这些肉质量太差了，如果不是这些肉的影响，我做的菜不至于是这个味儿。”
“什么？”
不止张永强，王建业也愣住了。
他眼中一瞬间闪过阴狠，只是很快就被玩世不恭的笑意给掩盖了，“周慧兰，公是公私是私，你不能为了报复我公报私仇，这生意牵扯着两个企业，可不止是咱们俩人的事儿吧？”
这话一出，张永强脸上的问号更大了。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我跟我们总经理商量饭店内部的供应问题，有你什么事儿？”
“你……”王建业一下子站了起来，脸上的玩世不恭几乎维持不住。
看热闹完全没看明白的张永强赶紧站起来挡在了俩人中间，“等等等等，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们俩……嘶，这位是我们饭店后厨的周师傅，这位是肉联厂的王总，你们两个……之前认识？”
“当然认识，而且不仅认识，还睡过一张床吃过一锅饭，我还是她孩子的亲爹……”
“王建业！你要不要脸，你还敢说你是瑶瑶的亲爹！”周慧兰一时没忍住，拎起旁边的椅子就冲了上去。
张永强赶紧死死抱住了周慧兰的胳膊，把那椅子给抢了下来。
“等一下等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他好歹也是这东华大酒楼的一把手，竟然有人要在他的办公室打架？
“没什么事儿，就是后厨送来的猪肉我不用了！以后还要是之前那家送来的，我拒绝使用！”周慧兰干脆利落的撂下一句话，转身就离开了张永强的办公室。
再待下去，她不确定能不能控制住自己，毕竟王建业这个混蛋很清楚，自己最在乎什么，最恶心什么。
看着周慧兰离去的背影，王建业阴鸷的脸庞渐渐被笑容弥漫，对上一脸茫然的张永强，王建业无奈的耸了耸肩，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张总，她是我前妻，因为我在外面的一点点小事带着孩子离了婚，这女人啊，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这话一出，张永强瞬间了解了。
周慧兰也不知道清不清除王建业的来意，可她这么恶狠狠得把话撂下了，自己这合同是签还是不签？
不过他一直忌讳周慧兰从上面施压拿股权的事儿，现在知道周慧兰是王建业的前妻……
王建业做生意老多年了，随便一打听，都知道他后台硬。
那周慧兰呢？
她跟王建业那个后台，又是什么关系？
“张总，我后面还有点事儿，劳驾您这……”见张永强一直没说话，王建业提醒了一句。
回过神来的张永强笑着把合同翻了几下，他手里这三份合同是王建业已经签字盖章过得，只要他这边一用章，立刻就能生效，刚才周慧兰闯进来的时候，他刚把章拿出来。
“王总要是有事儿，改天也行啊！”张永强把合同一叠，推到了王建业面前，“我这、您也瞧见了，这周师傅在你那儿就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可她是我这后厨里的大师傅啊，她要真跟我较劲儿，我这饭店还怎么开啊？”
“就她？那臭娘们儿能当大师傅？”王建业印象里，他应该是吃过周慧兰做得饭菜，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印象，所以对周慧兰当了大师傅这件事儿，下意识觉得张永强在忽悠他。
“这、这明摆的事儿，我能骗你嘛？”张永强笑着站起来把门一推，“这样王总，等我这边问清楚了情况，我亲自联系您！咱们虽然变成了私企，可都是替国家赚钱的，这事儿不能马虎，我也不会听她一家之言的，您容我调查清楚，改天、改天我亲自联系您！”
说完手往外一神，那意思再清楚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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