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待片刻,还要劳烦你与雷员外一起去县衙拜见元知县,与他一起等那属路宪台司法官过来。”
公良参军之所以称呼雷厉为雷员外乃是因为雷厉这团练教头等职司都是山南路征聘的,不是正式差遣,出了山南路地界便没什么用处,而雷厉也是凭借枢密院的调令才能带领本部入京,而此次入京明眼人都知道乃是山南帅司举荐,因举官状为枢密院受理,等待雷厉入京走完流程,便是正经的武官出身。因此公良吉符才按着京城称呼官绅的俗语,称呼其为雷员外,而雷厉也乐意于为自己的履历上添上一笔,毕竟若是再有承公举荐,那仕途起点又能上个台阶。
越往里面走,身边人越少,三娘也替换六郎,去照看仝十一郎他们,熊暠也被公良参军点了将,安排院内正兵开凿墙壁打通垂云观,这些潜火队正兵擅长的就是这些拆屋扒墙的活计,于是拿了趁手的家伙事儿立刻开工。铁扦开边,铁叉穿壁,铁猫儿钩紧了,一刻钟不到,就打开了四尺宽、七尺高的通道来,接着便有切砖、上浆的三下五除二的就将这通道修正成规规矩矩的偏门,拆下来的砖块也是拆开了重做了门槛用,其余多余的物料废材皆收拾干净,这伙子正兵或许上阵杀敌力有不逮,但是这修建筑设的水准远在民间工役之上。
熊暠几人见怪不怪,大肇各府城县乡作大型建筑的莫不是厢军及专业正兵,沿着江河湖海的工坊船场也是如此。大肇能上阵杀敌的唯西北、东北边军以及京城三衙禁军,其余的若不是有这手艺,吃穿都是问题。
宗淑、风鸣看着这些甲兵作此俗务,脸色凝重。边地绝难想象内地军事竟然荒废如此。
公良吉符看出他二人神色有些沮愤气,到也欣赏年轻人的蓬勃上进之心,其实这等状态莫说他二人,便是承公十余年前便上书奏谏过,何止承公,庆康新政的参与者不都是因为早已看出大肇这看似崭新的华厦,其根基上已经被冗兵、冗官、冗费这三冗弊政所侵蚀了吗?譬如人之三尸,早晚三魂七魄都为之侵害,可惜庆康新政冰消瓦解,如今看来朝堂的繁华之下,三冗弊政已经不再是腠理之疾,时已成为深入肠胃的顽疾,长久下去,只怕迟早侵入骨髓,那时只怕再无回天之力。
“清鹏、世衡,你们随我往签押房里面说话,”
进来公良参军的房间,已经被收拾为个清净淡雅所在,用一张长六尺、宽二尺的榆木案子用作书案兼做茶台,两边各放长榻,主位所用乃是本色围子榻,也方便房主人日常休息之用,后面乃是六尺高的三折素绢屏风,素绢上乃是参军新题文字,所题乃是一首七言格律:
清风无力屠得热,落日着翅飞上山。
人固已惧江海竭,天岂不惜河汉干?
昆仑之高有积雪,蓬莱之远常遗寒。
不能手提天下往,何忍身去游其间!
宗淑看着屏题,不自禁地读了起来,这首诗看似显露作者的无奈,其实通读下来,却能深刻体会作者一刻炽热的赤子之心,所谓念尽人间不平事,却又有仰仗三尺青锋涤荡凡尘的勇决,在这烦躁的夏日里,不禁让人有清风灌顶的舒畅感。
“世衡,看来你颇为欣赏此作!”
“先生大作,小子敬仰之,此诗只一个屠字,便让人叹为观止,再用金乌着翅实在是颇有新意,只这一句便将暑热描绘的生动,三句虽然将神仙清凉世界呈现出来,但让人身心清亮的还是末尾,用大句而尽显人物峥嵘,济世爱民之心,涤荡天地之魄力,此兼济天下之气宇宏大,实在让人不忍释!”
“说得好!正是其中意味,让我身处陋室伧务也自得其乐,便是其表,只是这等佳作并非出自吾之手笔。”
这倒让宗淑有些尴尬了,感怀不假,可惜没感动对人。
“此诗作者也非外人,乃是承公胞弟葆真所作,乃是吾陪着承公返京途中经过承公家乡,祭祖毕离乡时,逢仁郊别所作。”
知道宗淑心思,公良参军将书案上一封还未封口的信笺打开,抽出一副文字来,乃是行云流水的一首长诗,
“此乃是我今日才有所感而作,准备寄给逢仁已作答,也请二位品评之”
“何敢当品评儿子,拜读诸贤雅作,乃是小子幸事,偶有所得,也是天资顽劣,悟性愚迷,言语差池,还请先生见谅。”
说话间已经是毕恭毕敬的双手捧开来看,也是抑扬顿挫的诵读之,
晨出趋长司,跪坐与之言。
偶然脱龃龉,相送颜色温。
归舍未休鞍,簿书随满门。
相仍宾客过,攲午仅朝餐。
平生性懒惰,应接非吾真。
况乃重戕贼,良气能几存。
就夜甫得息,阅我几上文。
开卷未及读,睡思已昏昏。
自知小人归,昭昭复何云。
每于清夜梦,多见夫子魂。
侧耳听高议,如饮黄金樽。
觉来不得往,欲飞无羽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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