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墨原先是挨了祁修一记窝心脚的,受此颠簸,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
“云墨。”阿柔连忙将她扶住。
马车被卡住,驾车的马儿越发挣扎的厉害,车厢跟着剧烈的摇晃。车中的二人从这边又被甩向另一边。阿柔紧紧护着云墨,脊背重重磕在马车壁上,顿时痛的倒抽一口凉气。
“娘娘……”云墨的眼眶红了:“奴婢贱命一条,您又何必……”
阿柔一手紧紧抓着马车的窗框,以固定身体,一手紧紧搂着云墨:“莫说这样的话。都是娘生爹养的,谁又比谁高贵了?”
云墨伏在阿柔怀中,再也忍不住目中泪水。
这时,车夫在祁修亲卫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才控制住发惊的马。人群中不知谁说了一句:“帮娘娘抬车啊。”
百姓们一拥而上,七手八脚的将马车抬了起来。大家就那样抬着马车,一路浩浩荡荡翻过沼泽旁边的山岭,一直将阿柔送到大路上来。阿柔从车窗里探出头,车子距离那沼泽盆地的入口已经很远了,那些送行的百姓还影影绰绰的站在那里不肯回去。
阿柔将头缩回车内,向云墨道:“云墨,你说他们这是为什么?”
云墨摇头。
阿柔靠在车中的软垫上,伴随着粼粼的车轮声陷入沉思。她想到那一年,她在乡亲们的尸体间穿行,第一次遇见公子时的心境。那时候,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在黑暗中飞行的蛾子,忽然看见了光明。
这些百姓又何尝不是当初的自己。也许他们比当初的自己还要绝望无助。家乡被洪水冲没,身患疫病,走投无路。而她,是不是正好扮演了这些人黑暗中跳跃的那簇火光呢?
她觉得也许是,但又不敢确定。因为她并不相信,自己有成为火光的本事。
云墨蜷缩在阿柔的脚边:“娘娘,自从遇见您,奴婢总是有种忽然活过来的感觉。”
阿柔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并不烫,于是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云墨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道。奴婢被太子妃娘娘救起的时候,都没有这种感觉。那时候只是庆幸,并不感到幸福。奴婢见过的那些人,经历过的那些事,就好像戏台上演戏一般。有时候夜里睡不着,奴婢想着想着,都有种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感觉。”
“幸福……”
“对。奴婢只要跟着娘娘,每天能看见娘娘,就觉得幸福呢。”
阿柔轻叹了一声,却连她自己也不知为什么叹息。
马车摇摇晃晃走了一天,夜色深沉才到了宣平府。
这里原本不叫宣平府,只是北羊关内一个相对繁华一些的变成。因为祁修的封号是宣平,才改名为宣平府。因为地气向北,要比南国很多地方的州府要寒冷贫瘠。
多年的战乱,令这一带十室九空。祁修的封地方圆八百里,却只有宣平府附近方圆百里才勉强人烟稠密些。再往别处,百里无人烟,荒凉的连盗匪都不生。
祁修带领亲兵家眷,千里就藩,已经给这个萧条的地方注入了不少生机。可是比起繁华的南都,这里还是太过于穷困潦倒了。
府城连城墙都没有,外围是一片散乱的泥坯茅草房。靠近内城的地方才有零落的青砖瓦房,也不甚高大。其中,占地最广,房屋最多的砖瓦房,就是祁修的宣平王府了。
这王府原本是马良辰祖上驻守北羊关,换防时为了休憩方便修筑的临时府邸。马家老国公和几个儿子相继战死之后,马家军在北羊关的主将就只剩下了马良辰。现在马良辰也被撤去北羊关主将之职。马家军在北羊关,乃至整个南国都已经成了历史。这座临时府邸也就闲置了下来,如今成了祁修的宣平王府。
阿柔扶着云墨下了车,宣平王府大门外的灯笼模模糊糊在门前投下一片光晕。两个亲卫值守在大门两旁,可惜就好比虎落平阳,龙游浅滩,平白的就少了些许威风凛凛的气势。
“走吧。”祁修走过来,伸手扶住了阿柔另一边的胳膊。暗地里紧紧握着她,仿佛怕她跑了一般。
阿柔甩了甩胳膊:“我自己能走。”
祁修道:“此时夜深了,大街上又没有人,你怕什么?”不由分说,挟着阿柔就向门内走。
阿柔站定在大门外,抬眼望着门内黑黢黢的夜色:“真不喜欢这样的房子。”
祁修会错了意,以为她嫌弃这房子破旧,黯然道:“等日后,我修座金屋给你。”
阿柔转头:“你放我海阔天空就行。”
祁修握着她胳膊的手下意识收紧:“做梦。”
祁修带携着两个女孩子,从偏厅旁边的甬道走到右跨院中。跨院里迎面五间正房,西侧有厢房若干。东侧墙上开着一个月亮门,通往另一边的院子。月亮门的南边靠着南墙又有两间耳房。
此时上房里亮着灯,门口有两名侍女侍立着。这两名侍女还是阿柔出嫁之时,马良辰为她挑选的婢女。不过阿柔和这两个侍女并不亲近。比寻常的主仆还要冷淡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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