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受到暴雨的影响,第一天的比赛时长被大大压缩,双方只下了62手。但顾墨白处于下风,已是不争的事实。到了第二天,阳光明媚,双方养精蓄锐,一上来就展开了激烈的搏杀。
前一天,随着黑棋出头,白棋自己也被分断,只能先在边路求活。
接下来,黑棋扳,强手!白棋只好断。
黑棋粘之前先打一下,好步调!白棋不得已,还要补上自己的眼位。
黑棋嵌吃,绝妙!
黑棋一连串的好棋已经让白棋难以招架,这一步嵌吃则将白棋的缺点彻底暴露出来。白棋外侧两边气紧,借用太多,处处受制,只能先补一侧,又没法完全补干净。黑棋利用白棋气紧的毛病,将白棋打成一团大饼,既无目数,又无眼形,处境十分堪忧。这块棋刚才还是一片外势,现在则成了被断在外面的一块孤棋。
本局一直是顾墨白处于攻势,忽然间攻守发生了逆转。顾墨白的进攻毫无成效,苏揆之的进攻却直指要害。
黑棋飞攻,轻灵,直接刺在白棋的断点上。白棋只好先把断点补上。
紧接着,黑棋靠,妙手!这手靠有声东击西之意,不直接发动进攻,而是从外侧迂回,还压缩了边上的白棋。顾墨白对这手棋已不敢再应,先在中央自补一手。黑棋高高兴兴地扳下,实地和外势双丰收。
白棋虽然在中央补了一手,由于黑棋外势走厚,仍然觉得不安心,于是又补了一手。
这两手自补完全没有目,黑棋虽然没有攻,但让对手浪费了两手棋,已经取得了巨大的成果。
很多人对所谓的损了一手棋、两手棋毫无感觉,只知道以实地的增减来计算得失。殊不知,“一手棋”就是盘上最大的价值,因为一手棋就相当于无限的可能性,关键时候的一手棋可以瞬间逆转形势。而顾墨白亏了近两手棋,这一下就将局势彻底拉开。棋局至此已经没有了悬念。
联队众人这次是前所未有的放心。虽然好几名棋手都被顾墨白逆转,但他们坚信今天绝不会再次发生,因为这两位明显不是同一水平的棋手。如果这种棋苏揆之还会输,那真是毫无天理了。
而且这一局是苏揆之时隔二十年,重回国内的首场比赛,其展现的力量如排山倒海一般,令人震撼。这局棋只要不出差错,便是他可以流传后世的名局。也多亏了顾墨白配合,双方从布局开始就鏖战不休,苏揆之在复杂的战斗中几乎无一手不精彩,即使在顶尖棋手的棋谱中都是难得一见的。
吕冠雄说:“很多年前,我们就对‘龟步苏’有个评价。说他下棋不是长枪阔斧,一击制胜,而像是拿着一把小鞭子,不断地抽人。直到最后,让对方精疲力尽,倒地不起。他的攻击不是一开始就冲刺,而是始终保存着力量,对手以为撑过了第一回合,他就在第二回合施以更强的力,直到把对方压垮。对手失利后难免会想,早知道最后会被压垮,干嘛一开始还要苦苦支撑呢?从此以后,再遇见他就会产生阴影。”
林佳木说:“吕掌门所言不错,今天这局棋就是如此,虽然没有一击致命的杀招,但一步紧似一步,我看着棋谱都能感受到顾墨白的痛苦。”
看到苏揆之今天的表现,霍九思不禁有些担心,暗地里问谢春霖:“师兄,你觉得苏揆之的棋,比二十年前如何?”
谢春霖道:“若只看今天,或许是他最出色的一局,虽然还无法完全估算出他的实力,但比起当年有增无减。这个苏揆之二十年不见,传言说他已经死了,没想到棋艺又进步了这么多。看来,这次擂台赛还有的下。”
霍九思道:“我也有同感。大家都说,他受让二子和黄龙士争棋是他人生的高光时刻,却忘了那次争棋他十战皆墨。后来出走东瀛,或许也是受了争棋的刺激。我记得他那时下棋,只是注重棋形的美感,还没有这么强的攻击性。可是今天,这里的几处靠,这里的飞攻,这里的连扳,已经不仅仅是美观,还紧紧抓住了战斗的要害。墨白在他手里,有点像是个武术场上的木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手表演。”
“莫说是墨白,其他弟子也未必是对手,我们必须做最坏的打算。师弟,看来我们也得进入备战状态了。”
正说话间,顾墨白已经投子认输。联队那边一阵欢呼,赶紧跑去对局室祝贺。白云道场的众人跟在后面。进入对局室,大家看到的第一幕就是,苏揆之正靠在椅子上揉眼睛,而他对面的顾墨白坐在椅子上深深地鞠躬,上身紧贴在大腿上,长时间没有起身。
苏揆之揉了好一会儿,才睁眼看了看顾墨白说:“今日之局,可如你所愿?”
顾墨白说:“晚辈受益良多。以这种方式输棋,我无丝毫遗憾。”
“那就好。”苏揆之还想说什么,却突然咳嗽起来,肩膀跟着不停地耸动。大家赶紧为他端了杯水。苏揆之一边喝一边摆手,说:“年纪大了,两日制的比赛真有点撑不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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