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阮春唐是什么样子你也看到了。疲倦,安逸。和别人在一起时会熟络地聊天,就像是出租司机。自己独处时又习惯沉默。随身装着保温杯,牵挂着女儿嫁不出去的问题,秃顶,典型的等退休金的中年老职员。”
“可三十年前,阮春唐不是这样的人。”
尹梦诺掏出手机,翻找片刻,打开一张照片递给何知乐看。
照片上的画面不堪入目,玫红色的灯光,大床上玉体横陈,比基尼的姑娘们簇拥着发型时髦的小伙。小伙胸前纹着不知名的越南语,一手拿着雪茄一手酒杯,眼神轻佻迷离。
何知乐老脸一红,支支吾吾,“你怎么知道我想去这种地方的……”
“滚,你死开。好好看中间那个小伙。仔细看看。眉眼像谁?”尹梦诺鄙夷。
何知乐盯着照片上的小伙,片刻后诧异,这是……阮春唐?
“三十年前阮春唐是个顶纨绔的公子哥。他的父亲那时候是水泥厂的老板,如火如荼的城市化,遍地起高楼,盖楼就需要水泥。他们家因此掌握了惊人的财富。那个年代还没有今天这么琳琅满目的奢侈品和高科技,但掌握财富终究是不一样,阮春唐家极盛时,光是早上做早餐的仆人就有十多个。”
“阮春唐被送去加州留学,上商学院。他的父亲希望他成为商界翘楚,风度翩翩的上流人士,学成归来以后接管家族企业。就像小说那样美好。”
“但加州有许多越南黑帮。阮春唐去上学,并没有和班里各地的豪门翘楚热络起来,而是加入了帮派,和暴徒为伍。”
“他前胸后背都是纹身,耳朵上戴着耳环,一身潮牌。酒精上瘾,嘴里不是烟就是口香糖。手抄在兜里,歪斜着身体走路,眼皮像是睁不开,总是眯缝着眼很不屑地打量所有人。说话三局不离男女器官,一副天老大,地老二,我老三的拽样。他也确实有拽的资本,他有钱,帮派械斗时他冲在前面,他身上狂傲的劲儿不像是装出来虚张声势的,而像是娘胎里就是个混不吝青皮混蛋。”
“他当时经常买醉,几杯酒下肚就说,他宁可酗酒、厮混、彻夜不眠,二十来岁在一次械斗中饮弹而亡,或者在三十岁时得急病死掉,也好过每天花半小时穿西装打领带,坐在办公室里辛苦工作,活到七八十岁,却每天都不爽。”
“真是……叫人目瞪口呆。”何知乐听傻了,说。
“他在加州参与了多次火并,据说亲手杀过其他帮派的人。自己却毫发无损。他没能毕业就被学校开除了,但他隐瞒不报,靠着老爹打来的钱继续花天酒地。等到了该毕业的时候,他花重金做了假学历,拍拍屁股回家。就像《围城》里买博士证书的方鸿渐一样。瞒天过海。”
“回家以后他依然纨绔,你看到的这张照片就是他在二十多年前的lpt拍的。lpt的建立和维护都有他的身影,他的妹妹阮氏秋恒能当上lpt的管理者,其实也是借了他的功劳簿。他整月整月地待在lpt里醉生梦死,他的房间里从来不少于五个人,除了他自己,其他的全是女人。”
“他爹希望他改好,却不知道怎么办。纨绔子弟是这个星球上最顽冥不化的物种。有人告诉他爹,一物降一物,船在海上只会追逐风浪,停进港湾里下了锚才能沉稳下来。得让阮春唐结婚生子,用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来感化他。”
“就像《白鹿原》里的黑娃一样?看中了好姑娘,就开始戒毒戒毛病,还学之乎者也。从土匪变成绅士。”何知乐难得能举一反三。
“对。阮春唐他爹觉得是这么个道理。左右打听,四处托人,终于找到一个生意伙伴的大女儿,去意大利留过学,而且漂亮又文雅,属于那种既传统又现代的不可多得的好姑娘。还门当户对。乖巧懂事,彬彬有礼。简直完美。”
“所以接下来就是真爱如水感动到浪子回头金不换的美好故事?”何知乐问。
“不。恰恰相反,你听我慢慢讲。阮春唐听说是父亲给他找的老婆,不愿意见面。和所有的风流公子哥一样,他不想找老婆,只想和夜场女郎缠绵。”
“阮春唐的父亲动用各种手段逼迫他去见那个姑娘。反复劝说,声泪涕下,威胁冻结银行卡,削减零花,总之就是威逼利诱。”
“最后阮春唐的父亲成功了,终于还是硬逼着阮春唐答应了去见那个姑娘。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个西餐厅里。阮春唐的父亲嘱咐他,要西装革履地去,带个见面礼,讨女孩子喜欢。阮春唐装作配合,带了个绑蝴蝶结的大礼盒,精神焕发地出门。但实际上礼盒里不是什么玫瑰花或者宝石项链,而是一根棒球棍。”
“棒……棒球棍?”何知乐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
“阮春唐走进那家西餐厅,餐厅已经包场了,女孩正在窗边的位置上等她。真的是个很秀外慧中的女孩,穿着白色的裙装,像是一朵柔软的云。她提前一个小时就到了,低头安静地看着一本书,心怀希冀和忐忑,默默等待。”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