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时恰逢南疆之战最急迫的关头,工部、户部、兵部也日日繁忙,永琏虽然被皇帝有意无意地排除在战事决策之外,但工部负责的各项武备、营缮之事也需要他操心,再加上家中两名孕妇,他再怎么抽空,能入宫拜见容音的时候也不大多。
永琪知道几位兄长大多繁忙,皇额娘的侄儿又在前线,于是比往年多进了几趟宫,既给当年抚养自己的太妃、太嫔们上香,也多宽慰皇额娘些。
皇额娘还是一如既往地关怀于他,自然,他和扎齐的事情也传到皇额娘耳中,他也由此听了一番训导,无外乎要他以身子为重,还有遇上扎齐这种人,就算哥哥们一时不得空,也该寻官府衙门处置——一个地痞流氓,敲诈勒索,本来就该立刻送官,何况还事涉皇家。
他静静地听着,末了答应道:“儿臣都记住了,以后再不会这么糊涂了。”
容音这才停了话头,端起茶啜了一口。
茶的回甘刚漫上来,就见永琪欲说还休地扭捏了一下,才问道:“皇额娘,儿臣听说,田姥姥的女儿,叫芸儿的,您让太医去给她治病,那,她那病……到底怎么样?”
容音少不得先教训一句:“怎么能随便把女儿家的闺名挂在嘴边呢,还打听如此私隐的事情。”
永琪嗫嚅道:“儿臣就是那日见着,发觉她那病还挺重的……”
容音叹了口气:“唉,太医说的那些皇额娘也不懂,总之现下还是先保着。”
永琪的心沉了下去,他从小到大见太医的时候多了,“保着”是什么意思他再清楚不过了——病已成势,治愈无望,只能捱一日算一日。
就和他一样。
他不知道为什么,感到有些难过。
过了元宵,兆惠成功突围的消息传来,接着捷报频传,相应地,六部都跟着忙了起来。
要调拨粮草兵器以便前线大军乘胜追击,要派出使者收拢民心,招降各部首领,以及其他种种事务。
永琪身上没有差事,朝中的热火朝天也和他没多大关系,既然已经过了年节,皇额娘的亲眷也没了生死之忧,他也就减少了入宫的次数。
闲下来后,他也有空让人把各人送的年礼拿来看看。
看过一张张礼单,一个个礼盒,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一张写着“包衣管领下人田氏恭奉”的单子上。
他随口一问:“这是田姥姥送来的?”
小康子道:“是。先前那件事,田姥姥一家总还想谢谢您。”
永琪道:“谢我做什么,这麻烦不是我惹出来的?去谢二哥还差不多。”但还是打开了礼单。
田姥姥送了些阿胶鹿茸之类的补品药材,一个精致的燕子风筝,另外还有一个鲁绣玉堂富贵福袋,坠着一个福字结的络子。打开来,是一块形状不规则的、仿佛是木头块一般的东西,还有些淡黄色薄片,泛着淡淡的馨香。
小康子道:“这福袋看绣花图样应是柔淑长公主的善堂里出来的,不过这里头是什么东西?”
永琪摩挲着福袋,闲闲道:“这是五倍子和竹茹。五倍子止血敛汗,竹茹化痰除烦,都是好药,尤其是这五倍子在外边原不易得,难为了人家弄来。”
小磊子道:“这五倍子,不就是咱们贝子爷?竹茹,竹子,竹报平安,真是有心呢。”
永琪笑笑,让他们把礼盒拿下去,只留下了那个福袋。
他从腰上的荷包里取出之前那枚平安符,比对了上面的蝙蝠形络子和福袋上的福字结。
是常见的彩线,紧紧地互相缠结,显然是经过一双巧手精心编制。
永琪不知为何,心情又轻快起来,轻快中又含着哀伤。
到了二月二龙抬头,正是踏青好时节。
永琪从前不爱出门,这一日却也来了兴致,要微服去善堂边上的一座大寺进香。
到了寺庙一看,庙里挤满了香客,熙熙攘攘,水泄不通。
人这般多,焚香味道又浓郁,永琪想想自己这身子骨,只怕进去没多久就要喘不上来气,只得作罢,决定改在四周转转。
他信步闲游,不知不觉走到了善堂外。
几个小童在院子里嬉戏,几句笑语飘到永琪耳中。
“你看这个,是芸儿姐姐特意给我编的!”
“真好看!我也要我也要!”
“就不给就不给!”
永琪停下脚步。
他沉吟一番,快速道:“去善堂走走吧。”
说着低头补充了一句:“看看……皇姑或是柔淑姑母有没有在,问候……问候一声。”
他走进善堂,因为穿着常服,没有人认出他这个皇子。
其他人大多低头绣花、扎风筝,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过来打招呼,问他是不是来此捐钱的。
方才说话的几个孩子穿着缀着补丁但整洁清爽的衣裳,跑向院中的一个女孩儿。
那女孩儿一身竹青色棉布夹袍,坐在廊下调弄着什么,见着几个孩子,笑着哄了几句,又许诺给他们一人打一个络子。
永琪的眼光停留在女子身上许久,那少年唤了一声。永琪才反应过来,问道:“那边那位姑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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