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啊……应该是个有谋算的人,他好像政事办得不错吧?”
惜宁慢吞吞地说。
她被十四爷搂着,靠在里间的软榻上,依稀能听见,外面存书几个在给爷弄醒酒汤呢。
“嗯,是,皇阿玛夸过他,能干,是干实事的人。”
十四爷叹一口气道:
“我今儿个,就是跟四哥喝的酒,有些事想问问他,可最终还是问不出口。”
“你说他那么精明能干一人,怎么就在皇额娘这事上犯糊涂呢?”
“犯啥糊涂了?”
惜宁故意装傻,她当然知道四爷与德妃之间关系紧张。
世人都以为是四爷沽名钓誉,以佟佳皇后之嫡子自居,怠慢德妃娘家乌雅氏。
可惜宁在德妃后殿待了半个月,亲耳听到德妃是如何冷漠对待四爷的。
由此方知,这世上的结,不是麻绳一头就可以拧紧的。
“你说犯啥糊涂,明明额娘才是亲的,他可着劲巴结佟佳氏,以为佟佳氏出身高贵,能提携他呗?反正我们兄弟几个,都看不上他这般行径。”
十四爷愤愤地。
惜宁捏了他的大手掌,把自己的手窝进去,在他掌心里一边摩挲着,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可是四爷能怎么办呢?他已经记名到佟佳贵妃名下了,就算四爷把德妃娘娘摆得更高,世人难道就会称赞他吗?恐怕只会骂他骂得更凶!首鼠两端墙头草,两边都不讨好!”
歇了一气又说:
“爷您是从小阳光雨露,皇上和娘娘捧着长大的,哪里知道四爷当夹心饼的难处!两边不是人,怎么做怎么不是,被众人指点的滋味,不好受啊!”
十四爷沉默不语了,他从来没往惜宁说的这个角度来看四哥。
想想也是啊,若是他自己从出生就被抱给另一个娘娘养,长大了也会为难吧?
确实只能死心塌地顾一头,还落个干净利落。
只是四哥也挺惨的,他那么着巴结佟佳氏,可佟国维那老匹夫不还是看好八哥,不鸟四哥?
惜宁不知道,她这番话被存书一字不改地传到四爷耳朵里。
四爷沉默了许久。
一个人关在黑屋子里,手掌捂着脸,放下来时,脸颊与掌心一片水渍渍地冰凉。
他一出生就被抱到佟佳贵妃那儿养,说是养,其实还不是奶嬷嬷宫女太监带,贵妃哪里会亲手抚养?
抱都不曾抱过,最多奶嬷嬷抱过来,贵妃伸手逗一逗,就是恩宠了。
这滋味,难受啊,两边不靠,养娘不亲,亲娘不敢亲近。
到四爷十一岁那年,佟佳贵妃去了,他回德妃宫里,十四弟已经出世。
这时候德妃位份高了,可以自己养着孩子。
四阿哥就眼瞅着德妃娘娘把十四捧在手心里宠,抱着他唱儿歌,哄他睡觉,喂他吃饭,那叫一个眼馋啊。
可他已经大了,十多岁的少年,再羡慕他也不可能去跟额娘撒娇,说心事。
何况漫长岁月里,德妃与他之间,已经积攒了许多隔阂与误会。
两个人都不是心思玲珑巧舌如簧的,这结就越结越深。
德妃甚至不愿意留他在永和宫,四阿哥像个没人要的废球似的,被踢到了太子宫里。
所以四爷最初是支持太子的,前年皇上废太子时,十几个阿哥爷还有满朝文武,只有他去安慰皇上,为太子说话。
当然,康熙爷也因为这事,在心里默默地给四爷加了分,认为只有他一人忠君仁孝,没有私心杂念。
话说回来,德妃不亲近他,四爷能怎么办?
难道还热脸去贴冷屁股,不认佟佳氏为外家,反而亲近乌雅氏?
就算他这么做,难道德妃就会待见他了?
这份不为人知难为人言的委屈与苦楚,从来没有人能够体会,体谅。
如今竟被一个素昧平生从无来往的后院小女子一言道破……四爷实在情难自已!又情何以堪啊!
三月就这样咻地一下就过去了,杨格格再没敢作妖,只心里恨恨地,终归是意难平。
石林没有辜负惜宁的期望,办事又麻利又精细。
戏楼有条不紊地修着,他又见缝插针地,考察了几家徽州戏班子。
最后亲自跑了一趟南边,选了二十几个戏子,签了卖身契,带回京城来。
对,这二十几个戏子,从此就是京韵堂,也就是吴惜宁的私有财产了。
石林是原汁原味的古代人,他没有惜宁那种精神禁忌,讲究什么人人平等。
戏子在这个年代,是贱民,地位也就比娼妓高那么一星半点。
石林揣摩着,吴惜宁这是要砸大银子把徽州班子给捧起来,那就得把他们给拴牢喽!
总不能捧红了,再一个个跑掉吧?
他没在京城选,那些草台班子在京城下九流里混了几年,早就滑不溜手,不好调教不好管理。
石林亲自去南边选人,一个个地签了卖身契,连班主都不是自由身。
惜宁拿到几十张卖身契,不得不感叹,这个时代让她恨,可也让她占了很大的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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