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冲讥笑道:“如果是猴年马月呢?”叶枫双手握得更紧,十指关节发白,大笑道:“你大可不必担心,我现在就接近成功了。”岳冲笑意更浓,道:“但愿你不是脑子发昏,高估了自己。”叶枫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说道:“其实有件事你我都知道,只是谁也不愿意说出来。”岳冲似乎有些听不明白了,道:“甚么事?”
叶枫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意味深长的道:“难道你看不出来,我一见到她就心如鹿撞,口干舌燥?难道你察觉不到,我一直蠢蠢欲动,在做取代你的准备?”岳冲面色骤变,嘶声叫道:“混蛋,你说甚么?”叶枫盯着他,眼中充满了自信,悠然道:“以前我不敢下手,因为那时的你委实很帅,根本就是自取其辱。但是如今的你不人不鬼,我不趁机撬墙脚,岂非比乌龟王八蛋还要糊涂,笨拙?”张开了双臂,仿佛要将那个看不见的她纳入怀中。
岳冲低头看着水中形容憔悴的自己,又看看不可一世的叶枫,不由得悲中心来,伏在塘埂上,肩头耸动,低声哭泣。忽然听得叶枫道:“起风了!”岳冲赶紧抬起头来,见得一团灰尘被风推得往西飞去。他惊喜交集,“啊”的一声,跃了起来,追向飞旋的灰尘。叶枫嘿嘿冷笑道:“轮得着你吗?”从他头顶窜过。岳冲神色狰狞,道:“我杀了你!”一掌劈向叶枫后背,挥出的衣袖充气般鼓起,显是全力以赴。
叶枫头也不回,道:“你已经没那个本事!”右足反踢。岳冲翻了几个筋斗,落地时使了个“千斤坠”,勉强稳住身子,不致于摔倒。叶枫冲入灰尘之中,手舞足蹈,大呼小叫,仿佛摘下了天上最明亮的星辰。岳冲整个人突然似瞬间枯萎的花朵,投入火焰中的纸张,扑倒在地,全身都在抽搐,抖动。他大声号叫,痛哭,诅骂,泪水满面。他已经失去了最爱的人,为什么连享受追逐灰尘的乐趣都要被剥夺?
也不知过了多久,四下风轻云淡,叶枫一副心满心足的样子,双手抱在胸前,一只脚落在他仍在痉挛扭曲的身前,道:“你一败涂地,翻不了身。”岳冲十指在地皮上抓抠,须臾间积累起一小堆土,好像这些刨起来的泥土是从叶枫撕下来的肌肉,喉咙里发出低吼声:“我……我……”叶枫哈哈大笑,道:“你活得很痛苦,为什么不去死呢?早死早出头啊。”抽出鞘中的长剑,扔在岳冲面前,缓缓道:“你只须割断脖子上筋脉,刚开始也许会觉得不舒服,但是随着鲜血不断流出,你似躺在柔软的床上,或者飞到天上云端,很快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岳冲目不转睛盯着泛着寒光的长剑,手背青筋凸起,却又不敢去拿,两鬓流下了一道道汗水。他认为自己已经万念俱灰,无所畏惧,可是他面对叶枫丢下的长剑,心中似乎有了某些留恋,那些他所憎恨的人与事,此刻也有了让他温暖感动,回心转意的记忆。叶枫见他面色犹豫,抽出裤腰带,挂在头顶的树杈上,打了个结,冷冷说道:“原来你怕疼,不过也不要紧,上吊用不着你流一滴血,你所要做的是使劲蹬双脚,每蹬一下你便离天堂近了一步。”
岳冲抬头望着随风飘动的裤腰带,又低头看看搁在眼前的长剑,大声骂道:“去你妈的!”抓起长剑,用力掷了出去,随即整张脸陷入堆起的泥土中,死活不肯抬头,不与叶枫意气奋发的眼神相接触。叶枫抬起右脚,踢在岳冲额头上,破口大骂道:“你既不想死,又不想活,到底想干什么?老子被你搞得很烦了!”岳冲猛地爬起,冲着叶枫怒目而视,胸部急速收缩扩大,一股股气息喷到叶枫脸上。
叶枫微微抬起脸,斜视着他,嘴里哼哼唧唧,冷笑不止。岳冲盯着远处一团升起的灰尘,一字一字说道:“你别得意,我一定会打败你。”叶枫伸出一根手指,在岳冲脑门上一点。岳冲踉踉跄跄,连退了好几步。叶枫“哈”一声,笑了出来,道:“就凭你风一吹便倒的小身板?”岳冲气呼呼道:“我会喝酒吃肉。”叶枫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声音却依旧冷酷无情:“你口袋一文钱也无,也想喝酒吃肉?”
岳冲道:“我有手有脚,想喝酒吃肉,还不容易?”再也不看叶枫一眼,径直向东投去。叶枫慢慢跟在他身后,眼中的欣喜已经溢到了脸上,他很想开怀大笑,却又不能笑出来,因为他暂时不愿意岳冲猜到他的心思。作为旁观者的叶枫,他已经知道怎样将岳冲从深渊中拉上来。青青便是最好的一张牌。青青既能让岳冲意气消沉,生不如死,也能让岳冲重燃希望,振作起来。就看叶枫用什么样的方式将这张牌打好。
叶枫之所以打击刺激岳冲,就是要把岳冲心中那团火烧起来,一旦人的心肠热了起来,自是处处光明,积极向上。 至于以后岳冲会是他的敌人,或者他将来会命丧于岳冲之手,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至少叶枫现在的心中是把岳冲当作兄弟看待,兄弟有难,怎能袖手旁观?当然要伸手拉他一把。温暖的阳光洒在岳冲的肩膀上,他已经不再刻意躲避阳光,不专挑黑暗之地行走,他还是打开了自己心里的门窗,让阳光照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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