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池木忽然安静了下来，陈千当然疑惑。
他迷茫地抬头去看，却发现刚刚还阳光灿烂的池木，此刻脸色难看。
是因为那通电话。
陈千伸手戳了一下池木的手臂，“谁打来了，你们聊了什么？”
“是医院打来的，他们让我最好现在过去一趟。”
听到医院二字，陈千无意识皱起了眉，语气担忧，“你爸爸的事？”
“不是，是池铮，我大概得过去一趟。”
池木不久前才接到医院的通知，说池铮状态稳定下来，已经转入了普通病房修养。
结果这都没几天，没想到他的身体竟然会骤然急转直下，再一次进入抢救室。
手术期间需要有家属在场。
但池宇星这两天闭关搞文章去了，直接关机断联，电话打过去没人接，护工这才转而联系到了池木。
“现在？”陈千语气平淡了几分。
“对。”池木点头，“你是在这里等我还是先回去？我等那边结束了再给你打电话。”
陈千摇头，认真地望着他，“我跟你一起去。”
池木没说拒绝的话，安静地弯腰帮他穿上刚刚胡闹时脱落的鞋子。
去医院的路上，池木一直没表现出什么多余的情绪，不咸不淡，不紧不慢。
就连到了医院后，也只是冷静又淡漠地按照医生的要求，配合地签名，然后等待坐在抢救室前抢救结束。
签完字，池木带着陈千在旁边的长椅坐下。
“池先生。”这时，旁边有个女人走了过来。
那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女人，身形较为壮实，穿着干净整洁，整个人看过去是很踏实的感觉，神情很是焦急。
陈千不认识她，沉默地等着池木接话。
“罗阿姨。”池木做了个手势，示意这位罗阿姨坐下。
罗阿姨是负责池铮的护工，她一开始就候在这里了，等到池木和医生分开后才走上前来和池木搭话。
她忧虑的样子和古井无波的池木截然不同，倒更像是抢救室内病人的亲属。
“他最近怎么样？”
池木的态度宛如是在和对方讨论一件复杂的工作。
罗阿姨蹙着眉，事无巨细地和池木汇报了池铮的近况。
小到进食和排泄，大到检查结果和用药变化。
作为一个护工，她很是称职。
池木漫不经心听着，不时应和两句，或示意她略过自己不感兴趣的部分。
“池老先生前两天都还好好的，甚至昨天晚上休息前，你哥哥过来探视，两个人还聊了好一段。”
“谁承想这才一个晚上，人才刚醒就不行了。”
池木倏然凝了眉眼，“哥哥，池宇星？”
罗阿姨郑重其事地摇摇头。
池木顿了两秒，又补充了句，“我是说，戴耳钉那个。”
罗阿姨还是摇头。
池家这兄弟几个虽然长得跟一个模子出来似的，但她可一次都没有认错过。
平时话少，穿得斯斯文文，看着成熟些的是池木。
头发总是五颜六色，打了耳洞，脸上还有条小疤，学生样的是池宇星。
她觉得应该是这几个里的小弟弟。
而昨天来的这位，闲谈的时候有自己提了一嘴，说他是大哥。
“就是长得和你们一样，看着瘦瘦白白的那个，还坐着轮椅呢。”
整个人病气很重，跟人说话时又哑又轻。
“瘦瘦白白，还坐着轮椅？”池木愣在了原地。
听到这个描述，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难道是他爸爸恢复记忆了？
除了他爸爸，他真的再也找不到第二个符合条件，还能和池铮再扯上关系的人了。
可那也不对啊，他虽然身体不算健康，但腿脚倒还可以，这么近的距离，怎么会坐着轮椅过来呢？
池木瞬时严肃了起来，“罗阿姨，你刚刚说，我哥哥是休息前来探视的？”
“对的，怎么了吗？”
……
抢救室门上的灯一连亮了两个多小时，也没见有那灯熄灭的意思。
池木怕陈千在这里待得无聊，坐得不舒服，几次问他需不需要先回去，陈千全都拒绝了。
刚来的那会儿，了解完大概的信息后，池木就托周助理先给池宇星发了条邮件，通知他医院这里的事情，然后又联系了池姑姑。
池宇星接收到邮件，查看完的第一时间就给池木回了电话。
但直到通话结束，他也没说自己具体什么时候会过来。
池姑姑接到电话，听完池木说的池铮正在抢救的事情后，沉默了很久。
最后她一个字都没和池木说，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池木从轮椅那处就已经知道昨晚来探望的人，绝对不是池爸爸了。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特意找到了池爸爸的精神科主治，特地将对方现在的精神情况和记忆恢复情况重新了解了一遍。
得到的回复和从前别无二致，精神在逐渐稳定，记忆暂时没有恢复的迹象。
这期间，陈千一直都坐在池木身边，池木也没有起身避开他的意思。
于是陈千就这样，百无聊赖地看池木淡漠地处理这些事情，听他通知其他家属，也旁观家属们的回复。
他托着腮，盯着医院地面铺设的洁白瓷砖之间交错的黑色线条，心里忽然有些唏嘘。
在这抢救室外的世界里，貌似除了罗阿姨外，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花时间来关心这躺在抢救室内的人。
池木见他呆呆地望着地面，立马关切地凑了过来，用自己的头轻轻碰上他的。
他小声地问，“宝宝，累了吗？要不要我让周助理过来送你回家？”
“没有，我没事。”陈千敛着力气用额头撞他，故意用不耐烦的语气回他，“不要一直问我了，我现在就想在这里陪你。”
池木勾着嘴角在他额前来回蹭动，“那你想回去了就告诉我，不要忍着不说。”
“嗯。”陈千皱着脸伸手把人推开，“乖乖坐好吧你。”
等到那写着抢救中的灯彻底熄灭的时候，走廊尽头的那一方小小的窗中的天光也灭透了。
路灯的光斜斜地穿过窗，代替了阳光照进灯火通明的医院中，并不怎么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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