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兴六年,1884年。
深山矿场之中,天刚朦胧亮。
光从木头窗户洒入,光中有黑色浮尘。
四十多岁的管事应该没睡好,硕大黑眼圈挂在脸上。
常年在矿区他呼吸道有疾病,睁开眼睛先一阵咳嗽。
简单梳洗,用布巾擦了擦长出了一点发茬的头皮。
坐在一张板子搭的书桌旁,还没提笔先往旁边的痰盂里咔了两口浓痰。
秦璎站在椅子后,越过他的肩膀去看写的信。
这封信是写给矿场主人的。
开头先交代了一下工作产出什么的,等工作交代完毕管事手一顿。
笔尖墨迹在黄色信纸上洇开。
他似乎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咕咚咽了口唾沫。
站在他身后的秦璎听得真真切切。
这管事写到,自那日开始矿道之中常传来异常声响。
下矿的矿工,也在干活时听见不对劲的声音看见怪影。
希望矿场主人能够增派些人手,或者请人来做三日道场以——平息矿道中的怨气。
秦璎微微挑眉,矿道里能有什么怨气,需要三日水陆道场?
历来矿中因各种意外事故死人,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这矿场的管事理应磨砺出一颗黑心,见惯了惨事才对。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这管事怕成这样?
还有,外头的那些异常。
或许一切都要从信中所说的那天开始。
管事吹干了信纸上的墨渍,折进一信封之中用浆糊封好。
交给去城里采买东西的人,送到矿场主手中。
管事他好像不愿意在光线不佳的屋子里呆,捧了盏热茶坐到了阳光下。
矿区已经逐渐有人开始活动。
写完了信,管事望着矿洞方向还是那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他坐在摇椅上,秦璎默默站在他身旁。
阳光照在她身上,但地面却没有她的影子。
远处木架塔楼上,有人扯着绳头敲响了铜钟。
秦璎从管事这离开,转而去跟着胡大。
她照着记忆,找到了胡大他们住的棚子。
在这矿场上,一个窝棚住就是一个锅伙的人。
胡大几个是新来的,在的这个‘锅伙’是摇煤球的。
煤沫和黄土按照比例和好,然后在洒了煤面的平地上,用长柄剁子剁成一块块小方块。
在把这些煤块,铲进吊着的荆条筐子里前后左右摇。
摇元宵一样摇成滚圆的煤球,再按筐拖去城里售卖。
胡大他们这些新来的,干的就是这简单的活。
别看胡大穷又赌,常年给人剃头采耳的,一双手泡在热水里头又沾油膏,手上茧子没几个。
摇荆条筐子的活,才干了一上午手上就打出一排血泡。
胡大蔫哒哒,不用听他说都能猜到这家伙想必是后悔了。
这里的煤灰让秦璎总想咳嗽,她在胡大左右徘徊。
大大方方地听人白话闲聊,想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但一整个上午,秦璎都没有听见什么有用的。
直至晌午,胡大他们这个锅伙在工头的带领下开始吃饭。
胡大被煤灰糊得见牙不见眼,将看着就哽人的菜团子往嗓子眼里塞。
就在这时候,远处传来骚乱声。
有人哭喊:“我不去,不去!”
秦璎反应快,她往旁边一辆矿车上站着看。
就见个衣衫褴褛的矿工,垂头丧气在抹眼泪。
胡大几个也捧着碗站起来看热闹。
一旁的工头见状,喝道:“看什么看,都坐回去。”
在这里工头的话就是权威,胡大几个大气不敢出。
秦璎却朝着那矿工处去。
“走走走,都看什么?”这矿工的工头先将要看热闹的人驱赶开。
这才拉着那哭哭啼啼的矿工一顿骂。
“别吵吵,嚷出去有你好果子吃。”
“上头说了,不需提那事,你这样大声莫不是想死吗?”
这工头说话时,将声音压得极低,眼睛也在左看右看扫量旁边有没有人偷听。
当然没有偷听的,秦璎就站他们旁边光明正大旁听。
在这矿上想弄死人实在太简单,方才哭泣的矿工果然收声。
抬起脸一看,分明才是个十五六的半大小子。
工头见他模样不忍苛责,再者他也是同样境遇,见左右无人他也低声抱怨一句:“你当我们想去呢?”
年轻矿工抹着眼泪道:“我老听见矿下有哭声。”
“是,是他们死不甘心。”
在他哭哭啼啼的述说中,秦璎听见了一个重要消息。
在七天前,这矿场出了件大事。
矿洞中从来都是黑黢黢的,但那天正午时,几乎所有人都因为突如其来的亮光暴盲了一段时间。
这异象引来骚动。
本来沉重的体力活和压抑的工作环境,就让这些工人精神状态不佳。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地龙翻身,矿工们压根没有分辨真假的时间,就争前赶后向外跑。
狭窄的矿道中,发生了踩踏事件,在出口的斜坡上踩死了五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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