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三回
淡妆微服 何书记夜访白家
苦心孤诣 李县长细究根源
晴朗的夜空,月挂西天。
破落的顾家学堂——白森的家园拢罩在青悠悠的薄纱中。白森独自背着手在院子里踱步。他踏着月光,脚下发出单调、沉闷的踏踏声。他装着满肚子的哀痛、惋惜、无奈和无助,他焦虑万分。他心爱、孝顺、聪明的女儿白雪吟和李莉以及从骨子里真正热爱党、热爱人民的高阳等七条人命啊!就因为给上边写了那么一封实事求是、坦陈心声的信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吗!
同野蛮的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者斗争,是要付出鲜血和生命的,但,日本鬼子占领东北三省长达十四年,东北人依然还是人丁兴旺,因为还有大量的内心装着失国失民的伤痛而表面上却归顺臣服的良民苟且活下来,繁衍着;同横征暴敛的美式装备的八百万国民党反动派的军队斗争,也是要付出鲜血和生命的,但,那些归顺了的,甚至是拥护追随了的,或者是无动于衷坐山观虎斗的,在新中国成立后,也都摇着红旗喊着口号跨进了新社会,甚至成了革命者;今天,很明显,“文化学习活动”、“批老同志、反击右倾翻案风”是上边做出的极其错误的决策。它违背了广大人民和干部的心愿,它让野心家们有机可乘,并且倒行逆施、祸国殃民。那么,象高阳、吕向阳、方玉晴、杜施正这样在枪林弹雨中考验过的老革命者,象李成章、白雪吟、李莉这样的正义之士,应不应该跟这种错误进行坚决的斗争呢?显然是应该的。然而,只是向上边写了封信,如实反映了情况,说了实话,就要判死刑、就要杀头,这又说明了什么呢?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甚至也装成拥护、挥着“红书”高喊万岁才能真正生存下来吗?党的章程上明确的规定了,普通党员可以越级直至向党中央提出自己的意见啊,为什么提了就要关进监狱呢?难道这个提意见的内涵就只能是“拥护”、“万岁”、“万寿无疆”吗?小日本子那个时候,你要反对“大东亚共荣”,要杀头;国民党反动派那个时候,你要是反对国民党的内战,要杀头;今天,写封信,陈述上边或某人开展的活动错了,就也要坐牢、杀头吗?
白森越想越糊涂,越想越伤心!
白森坐在院中的老槐树下,背靠着老槐树,仰望着青悠悠的苍茫而昏暗的夜空……
他又慢腾腾站起来,转过身,拍打着那株老槐树,哭泣着大叫:“老槐树呀,你应该看到哇,你有记忆吗?我白森这一家人的凄惨啊!我是个夹着尾巴低头做人的右分子,我得违心的承认,我是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右分子啊!我的妻子,一位热爱教育事业的人民教师,心力交瘁,不堪生活重担和精神重负,早年英逝啊!我的女儿,就因为给上边写了那么一封信,就要被坐牢甚至枪杀呀!”
白森的眼前跳动着吴琪、叶亚芬、顾掬贤、白雪吟、高阳、吕向阳、方玉晴、李成章、杜施正……等人的身影。
白森拍打着老槐树,歇斯底里的大叫着:“怎么回事呀?这是怎么回事呀?为什么黑白颠倒、是非不分啊?”
“咚,咚,咚!”
白森似乎听到外边有敲门声,他恢复了冷静,仔细的听着。
“咚,咚,咚!”
确实是有敲门声。
白森想,这一定是白雪峰回来了,或许是又有什么关于白雪吟的消息。可是,又能有什么好的消息呢?明天回来再讲还不行吗?这么晚了。他来到院墙西边的居安门:
“是雪峰啊,我不是让你在吕伯伯家住吗?”
还不等外边回答,白森搬开支门的圆木,开了大门。
白森愣住了,他倒抽了一口凉气:站在月光下的是一个女人!
“白老师,是我,我是何琅啊!”来人自报家门。
“啊,啊,是,是何局长啊!”白森被动的应答着。
何琅笑着说:“我不是局长了,我现在是县交通局专职党总支书记。你就叫我何琅吧,怎么,我这么老远来了,不欢迎我呀?”
白森闪开身:“请,快请。”
何琅进了院子,白森把何琅让进正房的客厅,白森拉一下电灯开关绳,电灯亮了:
“啊,今天电来得还挺早的!”
何琅看着这客厅里的陈设,赞叹道:“啊,很不错呀,这一套木椅多华贵呀!”
“咳,都是这屋子原有的,应该算是公家的,都是老顾家留下来的。”白森解释着。
何琅穿着一身半旧的洗得有些发白但很可体的黄色单军服,微笑着问:“就你一个人在家?”
“是啊,现在家里就我和儿子白雪峰了,白雪峰到他吕伯伯家去了。”白森说。
何琅从半袖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叠成四方的纸,说:“这是文化学习活动小组看了高阳他们七个人写给上边信件的批示打印件,发给每个科级干部一份,你看看吧!”
白森本来早已从孟克那里看到了,但他还是从何琅手中接过来,仔细的逐字逐句的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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