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挚想回答不是,这样又否定了红宝书上的这段儿教导;回答说是,那就等于自己是钻进革命队伍内部的反动派。李挚一时左右为难,没办法回答。
白雪吟继续说:“我白雪吟没有耍两面派呀,我不管是当面还是人后,都认为‘文化学习活动’、‘反击右倾翻案风’是错误的。而李挚却一贯都在耍两面派手段来骗取组织的信任啊!按着他李挚的逻辑推理,他李挚也是反革命,这是他的本质一面;可现在却坐在这里装腔作势的批审反革命,伪装革命和进步,这又是他的一面。李挚具备了红宝书判定反革命分子大耍两面派手法的特性,李挚才是真正的反动分子。早在他还是一中的一名普通教员时,他就开始了两面派的生涯。我那时候是他那个班的学习委员,他表面上鼓励我进步,多为同学们服务,可是,团县委成立学生会,让我去当宣传委员,这是一个很好的为同学们服务的机会呀!他李挚却又跟我说县里有坏人,小心上当受骗、百般阻挠。这不是耍两面派又是什么呢?在全县教职工批审的会议上,他李挚打了当时一中革委会副主任吴本渊,给人们留下了敢作敢为、正直的好形象;可他在背地里请吴本渊到家里去吃酒,甚至让跟自己谈恋爱的女友陪着吴本渊。这不是耍两面派又是什么呢?如今,李挚一家人——父亲、继母、妹妹、弟弟都是所谓的反革命,唯独李挚是革命的,而按红宝书说的耍两面派的标准衡量这个革命的李挚,应该是彻头彻尾的假革命、反革命,那跟他对立的父、母、弟、妹才是真正的革命者。红宝书教导我们,‘我们的人眼睛不亮,不善于辨别好人和坏人。我们善于辨别正常情况下从事活动的好人和坏人,但是,我们不善于辨别在特殊情况下从事活动的某些人们。’李挚就是披着副县长的外衣在特殊情况下活动的坏人,反动分子。”
李挚气得紫了脸,脖子上的青筋根根绽出。他站起身,歇斯底里的大叫着:“白雪吟,你太嚣张了!我抗议,不应该让白雪吟这样大放厥词!”
沈默久用征求意见的眼光望着吕明修。
吕明修说:“好话赖话都让她说吗,我们不是可以批审反驳吗!”
李挚掏出一包烟,从中抽出一支点燃了递给吕明修。
吕明修连头都没有歪一下,冷冷的说:“我刚熄灭了烟!”
李挚知道,吕明修是因为白雪吟说到团委成立学生会那件事,是自己当时跟白雪吟说县里有坏人的。吕明修就是因为这件事不高兴。李挚心里有些不安,他把烟叼在嘴里连吸了几口,暗想:白雪吟死到临头了还想咬我一口,真够狠毒的了。不行,我不能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下败给白雪吟。
他又深深的吸了一口烟,指着白雪吟问:“白雪吟,你知道自己犯的是什么罪吗?”
白雪吟不屑于正眼看李挚那委琐的样子,她要让李挚闭嘴或者失去理性。她说:“李挚,你的水平实在有限。你的发言逻辑混乱,自相矛盾,当然,这是你耍反革命两面派手段使然。现在,又提出这样一个人人皆知的问题来。你卑颜屈膝、奴气十足。按你的理解,文化学习活动小组某些别有用心人的批示理所当然的就是我的罪名了,这是全蓉阳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事情。那你李挚,一个手握大学文凭的靠巴结专营当上的副县长、所谓红色知识分子,为什么要提出这样一个不用回答的简单的问题呢?”
白雪吟停住了话头。
到会人员的目光都的集中在李挚身上。
有的还低声议论着:“是啊,提这样的问题,真是没水平啊!”
沈默久当然是喜欢白雪吟和李挚论辩得越激烈越好,他希望能看到李挚更加狼狈的惨象,但这毕竟是批审白雪吟的大会,他表面上还要站在维护李挚的立场上。他说:
“白雪吟,你他妈少卖关子,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你他妈就是煮熟了的鸭子,皮烂嘴不软。谁也不要议论了,也不要插话,让白雪吟把毒都放出来,然后彻底的批审。”
白雪吟轻蔑的看一眼李挚,说:“李老师,那我就替你把你问这么简单问题的目的说出来吧,还请你原谅我这学生揭了你的老底。”
李挚不知道白雪吟又要说出什么话来,心里忐忑不安,默默的低下了头。
整个会场死一样的沉寂。
白雪吟声音轻柔的说:“李挚老师真是用心良苦哇!他装着气极败坏,大喊大叫的提出这个问题,这是给入会的全体人员看的,好像他对我们这些上边定了罪的人气愤以极、恨之入骨,他李挚立场坚定、旗帜鲜明。可实际呢,李挚提出这个问题的真正目的是想让我借着这个问题分辨我们给上边写信是无罪的。红宝书教导我,‘允许大家讲话,讲错了也不要紧。各级领导人员有责任听别人讲话。实行两条原则:(一)知无不言,言不无尽;(二)言者无罪,闻者足戒。如果没有言者无罪一条,并且是真的,不是假的,就不可能收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效果。’这是一九四四年十二月十五日题目为《一九四五年的任务》报告中说的,这个讲话发表在第二天的延安《解放日报》上。显然,这是红宝书一贯思想。文化学习活动小组某些人却对我们写给上边的信恨之入骨,欲置写信人于死地而后快,这是和红宝书的思想相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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