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是人非,着人感慨,杨玄瑛立了良久,还忆起南崖北魏石窟,尚犹豫该不该去重游旧地,却闻身旁有人说道:“玄瑛妹子为排忧解烦,暂离京师,请使突厥,似乎还来错了地方。”说话声中,红拂已走上前来。杨玄瑛虽被人道破心思,却还不动声色,平静说道:“红拂姐总爱说笑。小妹离开牙庭已久,不知可贺敦近况如何,这次请使突厥,无非去探探故人罢了。”红拂叹息说道:“算来今日乃独孤公子大喜之日,玄瑛妹子这般愁苦,姐姐瞧在眼里,实在揪心。”杨玄瑛淡淡一笑说道:“红拂姐不必多虑。这数年漂泊,聚少离多,时而想想,一人独处,潇洒来去,了无牵挂,也未尝不好。”红拂微微蹙眉,又道:“玄瑛妹子承越公风骨,秀外慧中,相信定能寻到得以托付终身之人。”杨玄瑛不置可否,付之一笑道:“明日还得启程前往定襄,此行突厥,任重道远,实无心理会那些闲愁。红拂姐之好意,小妹心领了。”此话一出,令人不便再言,红拂注视着杨玄瑛,见她那副坦然模样,一时间,猜不透她是否故作洒脱,自然也不知该喜该悲。
长空渺渺,寂夜沉沉,两人聊到此处,红拂无言对之,骤觉尴尬。杨玄瑛见状,便岔开话题,又说道:“先前突厥新主登基,政局不稳,处罗可汗方才于我言和。但今并州已平,大唐日盛,其势危及汗国,依小妹看来,这一次定襄之行,还怕难如人愿,该当提点李大哥早作打算。”红拂思索片刻,说道:“玄瑛妹子言之有理,不知于此有何对策?”杨玄瑛摇头说道:“此事当容深思熟虑。不过李大哥才智过人,料此行不会辱没圣上使命。”两人一言一语,不觉已是漏尽更阑,来日尚有远途,杨玄瑛也就此打住,说道:“王世充工于心计,若其决心一战,亦会设法利诱突厥助之,我等不可落于其后,故明日启程,还当直奔大利城。红拂姐随小妹一同早些回去休息吧。”说着,两人结伴下山,共返平城。
次日一早,一众人继续北行,马不停蹄,直至定襄大利城外,黑甲骑择地扎营,李靖与杨玄瑛便着人往城中递上拜帖。诸人又等了一日,终得处罗可汗允见,李、杨二人命红拂、沅芷、澧兰率黑甲骑留于城外以备不虞,而后便一同入城而去。穿过城中街道,将抵可汗行宫之前,杨玄瑛忽然驻足说道:“处罗可汗乃于可贺敦扶植之下登基,可见义成公主之言至关重要。不若我俩分头行事,小妹潜入宫中,去拜会一趟公主如何?”李靖说道:“也好。玄瑛妹子务必小心行事。”杨玄瑛一点头,辞了李靖,既奔行宫北垣。
大利城行宫本无高墙厚壁,且现下未逢战时,守备亦不森严,杨玄瑛寻了一个僻静无人之处,便轻而易举翻垣入内。待她悄无声息绕开宫中巡卫,又捉了一名落单婢女,问出义成公主所在,而后,她击晕婢女,即寻到义成公主寝殿之前。殿门紧闭,门前无人值守,但殿中隐约还有人声,义成公主该在其中,杨玄瑛蹑足上前,正待报名叩门,却骤闻殿内有人说道:“唐主躬行弑逆,革隋篡位,神人共愤。家父恪尽忠义,欲为故主血恨,匡时救世,但可惜势单力薄,不及李唐兵强将勇,故我今次前来,还为乞请大汗相助。”这说话声音,镌骨铭心,教人毕生难忘,亦令人难分爱憎,这不正是王婉儿。孰料自己紧赶慢赶,终还是教人家捷足先登,且来者又是王婉儿,杨玄瑛闻声霎时怔愕,面色惨白,愣沉于地。
而此时,又可闻义成公主声音说道:“都是一群乱逆之徒,天地不容。我只恨自己女儿之身,手无缚鸡之力,不然非手刃乱逆,难解心头之愤。”这说话声中,还带十足怨气,杨玄瑛听着,便知道已无必要去会义成公主了。不过既然已经潜入行宫,她也不甘如此空手离去,还想听一听王婉儿是否另有阴谋,于是,她又凑到窗前,恰闻王婉儿又说道:“前日有唐使抵达,想必也为结盟之事前来。今日大汗接见唐使,不知结果如何。”义成公主说道:“听说今次唐使,就是当年来过五原牙庭那伙中原人其中之一。不过我看大汗虽暂未应你所求,但亦无继续交好唐国之意,婉儿姑娘不必过分担心。”王婉儿颇为讶异,似乎更在意来者何人,问道:“公主可知唐使下榻何处?若真是故人,当趁此机去拜访一下。”义成公主说道:“来者自称李姓,若无记错,该是当年校场比武,持枪战阿罗立之人。”王婉儿松了一口气。而后两人一番闲扯胡聊,再未提及政局战事,杨玄瑛觉得再听下去毫无意义,于是便悄然转身离开。
杨玄瑛翻出宫垣,又折回行宫正门前,等了约莫半个时辰,终见李靖出来,可他也是双眉紧缩,一幅严肃神情。看他模样,定是遭到处罗可汗拒绝,杨玄瑛这便迎上前去,说道:“王世充遣人早至,已说服可贺敦助之。突厥之事,还当另谋良策。”李靖点头说道:“原来如此,难怪处罗一口回绝。此地耳目众多,先回营再说。”两人说着,径自出城,待抵黑甲骑宿营之处,已是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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